它们比他大一岁

它们比他大一岁 　　“把洗衣机卖了！80块钱”我打电话给老婆。 　　她在那边声音明显比平时响亮，听起来有点吃惊，“怎么就给卖了？怪心疼的”转而又说，“也好，不占地儿了。卖了卖了吧……” 　　洗衣机老了，可能是皮塞儿处卡了布丝儿一类，有点漏水。有两次洗衣服时还漏了电，那时把我们吓得不轻，听说有因此电死人的，于是心里就对它有了芥蒂。买了新的洗衣机，全自动的，衣服丢进去，按两个键不用再管。老婆比较满意，主要因为老洗衣机冬天洗衣服太不方便，要下手从这边水桶里把湿衣服拎起来，再塞到甩干桶里去。天气本就冷得伸不出手，还要下水拎衣服，这让她很怵头。现在好了，问题全自动解决了。 　　老洗衣机丢到一边，碍事。找到旧家电，那人说可以拉来看看成色，好的话，给你几十块钱。于是，今天一大早，就把它卖掉了。 　　什么时候买得它呢？头结婚那一阵，这样算起来，它，和它一起买的那些物件们，比我儿子大了一岁。 　　市里冀新街角处，现在成了一家银行，当年是个很不小的的电器商城。那时，我们去那里买电器：电视呢，要飞利浦的吧，听同事说这个牌子的很好，皮实不容易坏。贵不几百块钱，就买这样的。VCD肯定是要买的，电影光盘买几张，和同事们可以交换着看。洗衣机，就买这样的，像广告上说的一样：“全心全意小天鹅”。还记得，当时，我就背了这句广告词，还故意把声音说重一些，让旁边没结婚的老婆听懂。她像是笑笑，也没有说别的，就买了这个。 　　后面，又买了些家具，去南面那个小城：电视柜，衣橱，梳妆台什么的。摆到单位宿舍里，她的那些闺蜜们去看，说：一看这些家具，尤其是这个梳妆台，瓶瓶罐罐的一摆，特别有感觉！我们还买了双人床。领了证了，两男女可以躺在一个床上睡觉了。说实话，身边一下子多了一个大活人，那时我还真的一下子不能习惯……（这话不能让老婆听到吧，她不会很高兴吧） 　　锅碗瓢盆、柴米油盐都置备的差不多，也就这么过日子了。没准备，一个小生命就不期而至。医院里那个胖胖的中年女大夫有些奇怪，言语带嗔：你们两个也太大意了。怀孕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真是的，有你们这样的…… 　　原来是要为人父为人母了！新奇、兴奋、莫名其妙的感动。 　　老婆说，她原来最讨厌一些狗啊猫的，觉得那些东西太脏，容易惹了跳蚤、细菌什么的。肚子里多了团胎气，整个人也与以前不一样。她说，突然就喜欢上那些小东西们，看着小动物，诸如小狗小猫，小鸡小鸭小兔子之类，就觉得眼热，可爱。想多看两眼，想伸手摸一摸。虽然，到后来，儿子生出来，抱到她面前，她还是觉得陌生，对眼前那团有些发黑的粉肉，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也不知如何自处。很快，她要把他把在怀里，喂他吃奶，哄他睡觉。教他说话，拉他走路。 　　儿子很快长起来。 　　在学步车里，哗哗啦啦的屋子里乱冲乱撞，大脑袋碰到电视柜的边角上，哇哇哭叫起来。额头上大肉包还没有消肿，上面又撞出一个小肉包，摸一下硬硬的，撞成金角大王。那天，我从外面回来，发现他可以走路了，不是一步两步，而是一溜小跑，要有人当面抱住才能停。后来，他就可以自己伸手去开电视，后来，他会喊爸爸妈妈，会自己往VCD里放碟片，看《猫和老鼠》，看姑姑给他买来的《情景数学》，最爱看的，百看不厌的是《奥特曼》。老婆给他准备了一个自己的玩具箱，放他的大卡车，小积木，飞行棋，一堆的拼图，还有丝丝网网一堆垃圾…… 　　儿子的衣服多了，衣柜里有他的一档空间，还有他尿过的被褥，在太阳底下晒过，一股尿骚气又有种干香太阳味儿。他上学了，有了自己的书。会骑车子了，长得也越来越高，门框上一月高过一个格，上初中了，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到现在他已经和冰箱差不多平齐，已经势不可挡长过了我的头皮顶。他这时，喜欢一人独处，有时会给我们顶嘴，讲自己的一些小理由。脸可以不洗，但头发一定要留得长长的，在梳妆台前，撅着屁股，对着镜子要梳来梳去。 　　当年那些结婚前买来的家具们呢？衣橱上的开头合页已经脱落过几次，电视机也修理过两回，VCD早已废弃不用，当今电脑盛行的互联网时代，还有人看什么VCD碟片吗？只是这个名字听来就有些老土了。那个双桶的洗衣机呢，换过两回电机了，现在——80块钱，整个的卖掉了。 　　听说，在今冬之前，单位上要搬换宿舍，在这里住了16年了，也要离开，到新的地方去。15年间，好多事情都在慢慢的变化：老公老婆都在慢慢变老，变得熟识、平淡。儿子变得越来越高大，强壮而陌生。那些大他一岁的家具们，大都已经到了要更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