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如瘾

习惯如瘾 陀螺习惯鞭子的抽打，一旦少了抽打，就滚落于地。生活的习惯打破了，生活就变得一地鸡毛。

年前例行检修线路停了电，竟让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躁不安地团团转，一下到书房，一下到客厅，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住。

事先也不知道停电的事，昨晚把水瓶里的最后一滴水沥进了杯子，就倒头睡觉，今早起床拎起电水壶，打满水发现指示灯不亮，以为水壶坏了，转身按一下电灯，才知电停了。那就等一下吧，按往常惯例，个把小时就会恢复的。将灯开关打开，电子钟也在静默地等待，电一旦到了，无论是视觉和听觉都会最快地接到信息。但水是不能不喝的，那只好用气灶烧点水以解口渴之急。等待一直是无聊的，还是看看电视吧，随手按起了电视开关，啪的一声，屏幕没有反应，我摇头笑了一下。揿个按钮平时再寻常不过的了，但此时此境去做，就显得相当荒唐可笑。医学上诊断，三餐离不开酒的人，为酒依赖。现代生活已离不开电了，这不知叫着什么依赖。

细一想，大凡人的生存都在依赖中，依赖空气依赖水，依赖粮食依赖衣服，到现在依赖电，依赖房、依赖车，依赖着锦衣玉食和灯红酒绿……好像生活的真谛是依赖越多就越幸福。世间万物也不能没有依赖，只不过依赖得过多，人类就失去得多，也就脆弱得多。

一团白雾弥漫到客厅，这才知道水开了。沏一杯茶坐到电脑前，看着平时五彩缤纷的屏幕，板着包公似的脸，一开机就轰鸣的机箱此时也默然无声。没电的日子，它是一堆废铁。这样一想又接起了刚才思绪，想起先人没电的日子。

先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皇皇白日，他们胼手胝足的劳作，累了憩于树荫下，渴了掬起山泉水。漫漫长夜，他们只能是在夜色下谈天说地，剩下的就是宽衣而眠了。到后来有了火，就有了围炉而坐，秉烛而学。这让我想起了清朝王永彬的《围炉夜话》来。没有电，作者不会有现代视听之乐，也不会泡在酒吧舞池中，也不会半夜起床偷网上虚拟的几棵菜。他只能在夜晚的炉边，烘烤着他的思维，锤炼着他的语句。“风俗日趋于奢淫，靡听底止，安得有敦厚古朴之君子，力挽江河；人心日丧其廉耻，渐至消亡，安得有讲名节之大人，光争日月。”他针对清朝日渐奢侈浮华的社会之风气，用这样的经典警醒着人们。即使在五光十色的当代，这样的夜话，也如寒冷的冬天里温暖的炉火，给人温暖，给人慰藉。

当然先人们已习惯了在寂寞与静谧中生活。

杯中的茶续了一次又一次，往常的经验也失去了灵验。灯还没亮，电子钟也没睁开瞌睡的眼。我移坐到沙发上，翻阅起杂志来。东翻西翻，躁动不安。这人怎么啦，平时有电时，坐在沙发上，一杯香茗，一本书，也还能安静一时，可今天就是不踏实。这电难道与生活形成了一道不可或缺的气场。想想平时坐在沙发上看书时，前方的电视播着它的节目，眼前的电子钟闪着它温暖的红色，看一会儿书，又不时抬头望钟，不时侧耳听声。电停了，这一切没了，心里难道就缺了一块。要死的习惯就这样顽固。就像原先在电脑键盘上敲不出文章，现在在纸上写文章时，脑中又一片空白。电视开着时，呼呼地睡着特香。电视一关，条件反射的醒了过来。

生活让我们对电有了依赖，依赖又成了习惯，习惯的改变又让我们生活不适，就像瘾君子，寻不到吸品时的难耐。

当年在如豆的油灯下看书，习惯看灯芯上的灯花。那铁红的圆点，像火焰花中的蕊。习惯了灯火的晃动，它让书中的文字有了生命的脉动。今天毫无怜惜的享受着如昼灯光，人又坐不下来。即便坐下来了，也是人欲睡，书独醒。

好的习惯是人生的财富。我们习惯现代化的生活，习惯一些享受无可厚非，但人若习惯了懒散，习惯了浮躁，习惯了无度挥霍，习惯了声色犬马，习惯了世道人心之险，习惯了道德日益沦丧，那这可怕的习惯形成一股力量，终究将人类推向险地绝境。

当换第二遍茶叶的时候，电子钟报了时。我连忙烧起开水，煮起饭来，打开电视坐在沙发前，习惯的生活又像陀螺一样颤悠悠地旋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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