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粉

每到夏天，村里小巷，就传来叫卖声：“凉粉~~~凉粉~~~~”。在阵阵知了的嘶鸣声中，带来丝丝清凉。

那时走村窜巷做买卖的，都是男人，极少见到妇女。挑着箩筐，戴顶草帽，围条汗巾，当然，还带着一把秤。多是中年男人，脸上总是笑眯眯的，讲究和气生财。后来，也有骑自行车来的，箩筐放在车架上，进了村就一路铃声：凉粉，凉粉。

凉粉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贵，不花钱也可以，拿米换也行。“来，再给你一点”，男人很会做生意，在秤上让过，还要再加一勺，添到你的大碗，或盆盘里。薄利多销，皆大欢喜。那时候，讲究童叟无欺，也在乎人情味。

凉粉是我们的叫法，可能有的地方叫凉皮，或者根本和凉皮是不同的东西。它是黑色的，很象龟苓膏，呈胶质状，有清热解暑功效，也不知用什么做成的，吃到嘴里，凉沁沁的，是炎热的夏天，最好的降温消暑食品，所以很受欢迎，也很常见。

我们家里好像自己做过凉粉，因为我记得清楚，自己曾跟着母亲和姐姐们，到野外摘凉粉草。成不成功，记不清了，凉粉所以“凉”，全靠凉粉草，在簸箕里掏烂滤汁，可能还要加入些许马蒂（荸荠）粉一类的东西吧，也可能什么都不必加；蒸熟，凉了就成了象果冰样的凉粉了，又滑又软又爽，凉沁沁的，象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

凉粉有微苦---苦，才清热去火---所以，吃凉粉得加点白糖，加牛奶更好，甜津津，滑溜溜，软爽爽，凉沁沁，很好吃。更主要是，一碗下肚，遍体生凉，暑气全消，清凉舒服，大热天吃雪糕，大概就是这滋味了。

凉粉带个凉字，估计也是性凉，凡性凉的东西，都不宜多吃，易坏肠胃。反正，也不知是真科学，还是信口溜，总之那个时候，对凉粉我们有这样的信口溜：“凉粉，凉粉，吃坏女人！”也确实有保守的老婆婆，会叮嘱家里的小媳妇：别贪嘴。

于是，常常是小巷里刚响起卖凉粉声，马上就不知从哪家传来幼童的喊声：“凉粉，凉粉，吃坏女人！”接着，往往是一阵嬉笑。

小孩子爱玩，别无他意。只是觉得有趣，可能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起哄的，都是男孩子：朝，凉粉吃坏女人，却吃不坏男人！女孩子听见，多半会哼一声，鼻子一扬，表示不屑，却找不到反驳的话。于是，男孩子就觉得性别上的优势了，有了胜利的满足感。在女孩子面前，越发故意这样说了。

我少时候不太爱吃凉粉，黑不溜秋的，觉得脏。加上，一家人的体质都是怕凉，性凉的东西都不敢多吃。只是偶尔忆起儿时，也会想到凉粉，想到那句“吃坏女人”，不由露出了微笑：不管好坏，回忆都让人着迷。

现在，这样的民间小吃，当然早没人上街叫卖了。糖水店里，还是有凉粉卖。上回到武汉，见街上很多小摊卖一种叫凉糕的糕点，白白的，圆圆的，看样子是在一个小碗里做好，倒扣在盆上，样子很好看。既然有个凉子，武汉又是火炉，这种凉糕的特点，是不是和我们这里的凉粉一样呢？没买，所以不知道。

后得网友提醒，才知道凉粉草就是仙草，凉粉有个更高大上的名字：烧仙草，是一种颇为流的小食或饮料。也找到了做法了：“植株晒干后可煎汁与米浆混合煮熟，冷却后即成黑色胶状物，质韧而软，以糖拌之可作暑天的解渴品，广东、广西常有出售，广东广西一带称为凉粉，广东梅州一带称作仙人粄、仙牛粄、草粄。浙江，福建一带称为草冻，仙草冻。“
2017-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