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字

面对一张白纸，各种深浅不一的想法就会从我的大脑里涌出来，但我不知道哪一个想法才是这一张白纸的真命天子。我像不敢轻易相信爱情那样不敢轻易落笔。我有一种紧迫感和紧张感，甚至还有一种因不自信而产生的娇羞感。

我手中的笔尖常在离白纸二三厘米的距离处微微打颤。心和心中的想法也在打颤。因为想法必须与白纸是真爱，只有这样它们相加的力量才将大于二，否则就将小于二。生活中，一加一小于二的事情屡见不鲜，每时每刻密布于我们的四周，众志成城、同心同德的事相对而言就要显得稀少得多了。这是残酷的事实，我也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就更希望一加一大于二的事情在我的身上发生了。第一个字，在我眼里，好比一粒种子，一旦落下就有必要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否则就浪费了纸张——这与浪费土地的罪恶没有什么不同；第一个字，也相当于建筑物的第一块砖，设计图必须先备好了，才能在地上砌第一块砖，接着才能砌第二块。同理，想法需要成熟到一定程度，才能在纸上落下第一个字，不然那就是草率的行为，是对文学、纸张、汉字不负责任的表现。

在写文章之前先列下大纲，就是一种踏实稳妥的做法。大纲好比建筑物的设计图，而文章就是那个最终建成的建筑。记得小时候老师教我写作文，就曾着重强调写之前应该列一个小小的大纲，但那时候的我对写作文这一件事十分厌恶，对列大纲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好感。回想起来，我一次大纲也没有列过，作文写得一团糟，分数仅在及格线左右。如果我现在阅读到我学生时期的作文，我想我会产生崩溃情绪，这并不夸张，因为我就连阅读现在写的文章也有厌恶感。然而，我总算是学会列大纲了，但这并不是老师教的，而是我写东西失败的次数太多，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

当然，不列大纲也可，但至少要有腹稿，或者要给自己的想写的东西一个“怀孕”的时期。这个时期可以是查找资料，也可以是多联想一些与主题相关的可能性。这样写起来才容易得心应手。除却这些，得心应手还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落下第一个字。没有落第一个字，也就没有了落下第二个字的可能性。第二个字到一篇文章的最后一个字，那完全可以算作第一个字的强力推动而生长的枝蔓和果实。

我也有不列大纲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落下第一个字的速度往往非常快，与平时的犹犹豫豫截然相反。然而这只是表面现象，只是最终结果。当我不列大纲就开始写的时候，这个想法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在发酵了——或许这个想法连我自己也没有察觉，但它的的确确一直存在着，并在大脑的内部潜伏了起来。现在，我将它从容不迫地写下来，只不过证明它已瓜熟蒂落罢了。我对今天的夜晚有所感情，是因为我对曾经的夜晚有所感情；只不过今天的感情在原来的基础上更深了，深得溢出来了，并且溢到了纸上。灵感是酒，埋久了就香了，香了自然就想品尝一番了。

你为什么迟迟不落下第一个字？因为我爱惜白纸的处女之身；因为万事开头难；因为我懦弱迟疑，因为我才华不济……我可以提供许许多多的理由。你为什么落下第一个字？抱歉，我很难解释清楚。想写就写吧，它后面的一句是：不想写也要写。至于理由，热爱写作的人想必都能有所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