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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来姻缘

2021-12-23叙事散文yangyizhuo

5 买来姻缘这是我采访的第二个标的村。
1在三轮的“摩的”上,我问司机,南面的山叫做什么山脉?司机一手握方向,一手搔头皮,什么山脉?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般把南边的就叫做南山,北面的就叫做北山。两山中间有着足够大的平川,地广人稀。从车窗往外……
5 买来姻缘

  这是我采访的第二个标的村。
1

    在三轮的“摩的”上,我问司机,南面的山叫做什么山脉?司机一手握方向,一手搔头皮,什么山脉?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般把南边的就叫做南山,北面的就叫做北山。
  两山中间有着足够大的平川,地广人稀。从车窗往外看出去,窄窄小公路两边,满是绿草,少见成片的庄稼。问司机,回答说,这地碱的厉害,天又不下雨,种庄稼不行。就成了荒地了。
  摩的随着小公路婉转起伏,倒不用担心走错路,因为只此一条道,并无歧路,见到的第一个村子,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后来,我傍晚,借了自行车去县城取钱,回来时,已经夜色满天,幸好一轮明月当空,我只需记了一个路口,转入这条小公路,一直随弯就曲,过个水洼,钻过桥洞,绕来绕去,1个多小时,竟然安然返回,现在想想也侥幸,也的确因为除此路之道,没有岔道的机会。就这条公路,在采访问卷中,属于去县城的公交路线,从这个村里穿过。问村民,能等到公共汽车的地方有多元?
  他们很快的回答:很近,就在村里里,有个50来米吧。
  那,多长时间一班车?
  村里人,想想之后,说,上午有一班,下午有一班。
  采访过去几天,我也知道了,村里本来也有摩的可以去县城的,30多里地,要20块钱。不过当时我不知道,自己勇敢的单人独骑的走了个来回。
  小村离南山不远。往南望过去,山不算矮,深黛连绵踊跃,引人瑕思。村里人说,离山还远呢,过去还有30来里的路程,还有两三个村子。以前我也听过“望山跑死马”的说法。夜晚,从居所望过去,山上有一两盏孤灯,也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星星。问过村里人,他们说,山上没有什么人住。
  我说,不是靠山吃山吗?山上有什么?
  他们说,能有什么?荒山嘛。什么也没有。
  但白天远看过去,颇有些绿色,并不是雨草不生的秃山。我生在平原,对山只是向往,多少觉得神秘,山的文化并不懂得。来去匆忙,也一直没得机会到山上去看下。
  一进村,就看到这里院子大门口建得很有特点,从围墙突出来,向上飞翘,我就想到“龙抬头”,很有些古朴的感觉。围墙土坯的居多,雨淋风化,更显得沧桑古拙。尤其在一个有月色的夜晚,村里又没有路灯,我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呼吸着土气还有着农家牲口的气息,有种回到旧梦里的感受。觉得自己好像走回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顺便说一句,对于一些发了诗兴的骚客们而言,是个好感受,但对于一个夹了电脑的访员而讲,个中滋味要复杂的多。
  房屋大都破旧低矮,我个子并不高,走进屋子的时候,总要低下头来,才免得来个“碰”头彩。进堂屋没桌子,只靠墙摆着几个棋子,屋中可以放摩托,电动车的也有。说话,吃饭进里屋,还是没桌子,上炕,盘膝坐下。
  农家饭我是吃过的,但在这里,他们的主食我还是很不习惯。他们叫做“黄糕”。黄色的,说是用一种黍做的,放到盆里蒸熟,很粘。吃时用勺子挖一块,黏粘粘的,放到碗里,就了菜吃。我也来一点试一下,嚼在嘴里,没两下,粘到嗓子上,吞不下,吐不出,很是难堪。男女主人就都看着我笑,男主人用了难得的当地普通话说,你不会吃,还是吃馒头吧,米饭。看我们吃,不要嚼,直接往下咽。他就示范一下,弄一块,放到嘴里,吞下去了。我看着他吃,嗓子里,胃里就多余的替他难受一下。主人说,我们吃米饭馒头不行,不禁饿,在地里干活,一会就饿了。吃黄糕,禁饿,没事……
  我就在心里想,黄糕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只是为了禁饿?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的胃已经适应了这种糕了。
  他们说话也很好听,但我再能听得懂的就是“YES”和“NO”。他们表示肯定的时候,说“啊-”从胸腔里,拉个长音,走后脑,上头顶,过鼻腔,和着喉音,转着很好听的弯儿,就出来了。给我的感受,就像是他对你所说的内容,用声音绕个圈,打个结,表示了自己由衷的同意。
  表示否定时,很短促而有力气。大约相当于我们说“没有”,他们发的音是“抹”。这个音也是转弯的,很粗壮,从嘴里出来,往后一甩,甩到脖子后面去。好像是前面你所提到的内容,被这一“抹”,抹的干干净净,而且甩到脑后,北山以北了吧。、
  我挺喜欢听他们说这两个字,有年轻些的人,他们也会说普通话,回答“是”或者“不”。我就追问一句,是不是“抹”?
  除去这两字,其他的口语,我听起来就很费劲。只好一再的逼着他们说点普通话,再就是用笔答。对于一些不普通的,又不写字的,只好找个翻译,他说一句,那边翻译给我听。尤其是在才入村的一两天里,我疑心自己不在到了外乡,而是外国了。
 2
  谷莲把带路人送走,一直到我在炕上坐好,打开电脑,我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一样。等问过几个问题,我才惊异的发现,这就叫做“他乡遇知音”,她普通话说的很好,很流畅,准确。根本也不需要用笔。而且,她不仅口齿灵俐,头脑反应也非常敏捷,对于问卷所设的问题,基本不用额外的注解,回答也拨算珠一样,叮叮当当,帐目分明。
  我心里一下子敞亮起来,口里问答,手里输入,也行云流水一般,觉得无比畅快。
  问题到了“你与配偶是怎样认识的?”备选答案有,“在出生地认识,上学时认识,亲友介绍,婚介介绍,父母包办……”,她看过后说,应当选其他吧。
  我有些迟疑,按下一问问道:请详细说明一下。
  她那里分明说,应当算是拐卖吧。
  我吃了一惊,惊讶她语气的平和。就抬头看过她一眼,又慌忙低下头来,但她的印象我也已经很清楚了。好像扎了辫子,发丝很细致的抿到耳后,眉目五官,到整个人显得很小巧,她眼睛总像含了水似的,脸面小,嘴巴就显得有些大,爱笑,一笑几乎露了大多的牙齿。笑容很清亮。
  我镇定一下,道歉:对不起,我无意问起你的往事,只是我们为了完成问卷要求。
  她那里又笑笑说,反到来安慰我。没什么。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没事的,你尽管来问。
  又进行问卷部分。又有问题涉及到相关,我也忍不住好奇,就索性问她,你当年是怎么嫁到这里来的?能说说吗?
  她也毫不讳及,还是如拨算珠一般,言语清楚而平静,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她家本四川,距本地几千里地。初中毕业后,她同学“邀”她来这里打工。说这里好找工作嘛。但来了一看,哪里有什么好工作?同学的姐姐就嫁在当年,同学姐夫觉得把谷莲卖给当地人做媳妇,有利可图。就威逼利诱。――卷中有问题,你是不是被人打过或威胁过,谷莲说,有,就在当年同学姐夫,那个人贩子逼我嫁人。
  当地人但凡要花钱“娶”外地媳妇的,一般都是有些问题的。要么家境极穷,要么年龄偏大,要么个人或有残疾,反正是娶不得当地媳妇,才花钱“买”的。谷莲说,一开始时,那人说是要给我找对象的,一看那男的年龄那么大,我就觉得不对头了。说什么不肯,他就打我,关起我来,不让跑,还说了许多威胁的话……
  我问,那你同学不帮你吗?
  谷莲说,她肯定是要帮她姐夫的,我知道,人各有报的。她后来也嫁到了当地,当地那家条件很好。但人家看不上她了……你是没见过,她人长的很漂亮的。但人品不好,人家不要她了,赶她走。她也回不了老家,现在一直没有结婚,就在外面做……说不来,你也知道吧,就是做那什么……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谷莲说,自己十七岁那年,就嫁了现在的丈夫。虽然丈夫年纪大了七八岁。但人很好。尤其对我很好,什么都依我,不像别人家像这种媳妇,要锁着看着,他从来不,来去自由。我就图他人好,就不走了。前两年,回家把户口迁了过来,因祸得福吧,嫁得好老公,是我的福分……
  谷莲的身份证就在面前,我看到她的出生年份是在1974年,到今年36周岁。她眼前有个男孩,前面还有个女孩,算来差不多是她十八九岁时生的。现在她的这个女儿也在外出打工,谷莲就拿了儿女的照片给我看,照片上,女孩打扮入时,伸手指摆着POSE。她说起孩子还是满脸的幸福骄傲。我也夸她女儿漂亮,她也很年轻,看起来,真得像姐妹两个。说来,我心里又莫名的担心,女儿走上打工路,千万不要像母亲……
  谷莲的儿子刚刚幼儿园毕业,还没上一年级,刚过六周岁。我发现这个小小子很是聪明,能认识许多个汉字。我看他差不多有小学一二年级的识字水平了。他妈妈说,从来没有专门教过他,只是自己看些图书,看着电视里也跟了念,孩子还是蛮聪明的。不过,这孩子生来多病――谷莲说起来,脸上多了些忧患,她又说起自己的工作,在家做皮毛加工,把一块块的如耳朵大小的碎皮,要缝成一大张。(我就想到了积腋成裘的说法:成品都漂亮的,越漂亮的成就,集成的过程却越是艰苦。地上,墙角处散堆了皮毛碎片,屋子里到处飘着动物的飞毛。我衣服上,电脑了不一会也沾染了一层。)谷莲做起皮毛活来很辛苦,是村里越能挣钱的一个。别人一般上了年纪的,一个月也就挣来6、7百块。只做贴补家用。年轻手快的能得钱过1000。谷莲却能做到一个月两钱来块。我再看她的眼睛,总像含着些水,眼圈有些发红,我想,一半是天生,一半与做这种瞅眼的活有关。她说,现在就是拼命攒钱,将来,给儿子看病。她说,儿子是严重的奶质品过敏,沾点奶星就起疙瘩,哮喘,几次不过误食星点,就险险丧命。想来就怕的要命。所以带儿子在家,哪里也不敢出门,只是拼命挣钱,老公在外,也是拼命打工,全家攒钱……
  在这个村里访问期间,我共遇到四五位这样外来的媳妇,只一个最是思乡。
  说起吃食来,我说我吃不得这里的黄糕,她也马上像找到了同志,说自己就是不习惯吃那东西,自己只吃大米。越说越激动起来,眼里也闪泪儿了。
  她说看电视台,只看四川卫视,看到那里山上的花花草草,自己就掉眼泪。这里的山到冬天,光秃秃,什么也没有。那里冬天也花红草绿。想来就哭,现在干不了活了,身体有病,想家想的得了病。难受。
  我看她身体大胖,坐在我面前,不知道是胖还是有些肿,看过去,脸面也鼓鼓的,眼睛挤成了一线。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说不几句就叹口气。对面床上,她的老公也比她大十来岁。干瘦老头,头发稀少,头脑倒也清晰。听她说话,只在一边呵呵陪笑,似有歉意。我问一句,那你现在那里比这边生活好还是差?
  她说,那些年差,现在比这边好。
  我又斗胆说,想没想过回去?
  她眯着眼睛,呵呵笑着说,身不由己。我和他老公也都笑。她刚刚说过,儿子才娶了媳妇,女儿也长大漂亮,我们就转移了话题,指着她儿女的相片,说些高兴的事情。
  还一家。公婆二人都不会说普通话,当时翻译又不在场,两人还不太会写字。一张问卷下来,我几乎要到了肉体精神双重瘫痪的地步。还好,下个对象是他们的儿媳。我略略见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有时竟还跑跳两步,像山里的小兽,又吊个马尾辫儿,像个刚下学不久的中学生的样子。其实,她已经是个母亲了,她的儿子还不满周岁,她要来来去去的,给儿子喂食,洗尿布什么的。但还是有些孩子心性,过往时,就悄悄往这边屋里看几眼,好奇的在听我们说什么。
  轮到要访问她了,她就在炕沿上坐好,有些局促,手放在腿间来回撮着。我看她是很年轻的,眉眼躯体都有着年轻人的活力,自然一段年轻女子的秀气。只是耳朵好象大了些,在脸两边支着。我问她话,她一脸茫然,像听力障碍的样子。她婆婆就一个劲的给我解释,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也听不懂她。
  我有些奇怪,问她:你听不懂普通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她婆婆还在加劲的说,她不明白的,她是云南的。云南过来的。她们那边种甘蔗,干活累,穷,来我们这里来了。觉得这里好。
  我还是在坚持,让云南人自己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一好象依哦了点什么,我是什么也听不明白。若当地话是外语,我还能对劲听懂几个单词,她讲的基本上就是外星话了。
  她婆婆又在旁边注解了。她叫“赵丽丽”,就是这样写的。婆婆拿笔试着画几下,说,我也不会写,她写,你更看不懂。不信你看。
  果然,丽丽拿了笔在纸上画,爬墙草蔓一般,爬了一溜,说这就是她的芳名“赵丽丽”了。我在一边只有赞叹。我又多问了一句,她是云南哪里的?婆婆的回答是云南省,缅甸人。
  我听着奇怪,但也不敢完全否认,那边离国家这么近,也说不定就是一桩国际姻缘。
……
  那个乡村所在的位置,比我们纬度上略北了一些,但天气却凉得早。采访完成,到现在已有半月左右,我觉得我现在的气温还是比半月前的那里偏高了些。那里村支书约我过年时去他们那玩了,说他们那里冬天二个多月,最冷能到零下小30度。出不得门,大家什么事不干,只是你家到我家的玩牌,闲聊,玩儿。烧火炕,再冷就加火炉子。我这才想起,那一带房子上烟囱多,一家能有三四个。炒菜的,做饭的,一屋子烧一个火炕,有时还要加个炉子。都点了柴草,点起来,人间烟火,从土堡似的的房子外看过去,也是一番景象吧。
  我在网上查了些关于奶质品过敏的资料,打手机读给谷莲听。她很高兴,事后,又发来了短信,很长一段字。表示感谢,还说,让她相信世间有好人,人间有真情。她也无以为报,只有衷心祝我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我没有再回她短信,想起她,还有她们,还有其他的好多人。只是让我感到天地之大,人之渺小,我的微不足道。我当然也还记得那个小村庄。南北有连山,中间有荒草,有庄稼,有一条弯曲小公路,村里的门洞很特别,土堡的房子上许多的烟囱。还有,就是他们那里多种葵花。我去的季节里,一片片的金色,挺着枝杆,杆子上有叶,叶有干枯,有青黄,又低了头,开过的花,结了籽。
[ 本帖最后由 yangyizhuo 于 2010-10-10 18: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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