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上场时节

麦子上场时节
　　一阵秋风吹来，我清醒的知道，又到了紧张的夏收之后的麦子上场时节。 　　往麦场上拉运麦子，对于居住在山区的农家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有的农家，居住在山麓，要从山上往沟底运；有的，居住在山腰，要从山尖或山底往半山腰运，有的居住在山顶，还得从山下往山上运。有的能用架子车拉，有的需要先背转一节路程，再往架子车上装运，有的架子车就不能进地了，没条容得下架子车行走的路，只好用双肩背运。 　　每每到了拉运麦子的时候，在大山怀抱的沟沟岔岔里生存的人们，就得沿着大山的那些小肠样百结的小路，弯腰勾背，汗水淋漓地进行一场拼争。谁说“买卖庄稼，离不开自家”，遇到拉运麦子，你光靠自家，就明显地显得力不从心了呢。缘于此，这时节邻居与邻居得拧成一股绳，他家开始拉运了，先帮他家拉运，拉运在场上，垛好了；再来拉运你家的。两邻居搭伙拉运，是属于居住条件相对优越，离麦地近，道路也相对好走，能用架子车，两家有壮实的体力的；要是遇上居住条件相对劣势，离麦地又远，道儿又不好走，架子车也不能拉，体力勉强的农家，光邻居是无济于事的，还得搭伙上邻居的邻居，或者亲戚朋友。也有单干的人家，牵一头毛驴，或者骡子，靠毛驴或骡子驮的，这样，人虽说不怎么吃力，但战线要长，时间跨度要大，遇上天气不好，一下两下，垛子就一时垛不好，垛子垛不好，进了雨水，麦子便会发霉。发霉的麦子磨的面粉，虽说也白白净净的，只是好看，不实用，一股霉味，怎么着也吃不成的。 　　我也背过麦子。用上一根粗制的麻质绳子，对折，对折处拴上卷子（一种用柔韧的大拇指粗细的藤条制作成的形似椭圆的农用器具，具有些微的滑轮作用）在地里甩开铺展，然后，把麦子头对头左一捆右一捆地挤放在铺开的绳子上，左右的捆数要相对差不多，两边重量要掌握得相对平衡，接着绳头穿过卷子，拉紧绾住，肩头往紧好的绳子里一套，用劲儿拾身，起身挪步，庄稼就沉沉地压在脊背上，随着你挪动脚步，一颠一颤，一直挪动到麦场里。 　　现在说起来，似乎有点轻松。其实，当你肩头往绳套里一套，拾掇着起身的那一刻开始，绳子就琢磨着往你的肉身里钻了，走上没几步，你就感到自己的肩膀上的肌肉生生作疼。成捆成捆的麦子生铁样压在你背部，你得咬紧牙关，相信一个硬道理，坚持就是胜利，坚持到你肌肉疼痛到麻木，甚至麻木到失去知觉，一背庄稼也就快到或者已经到麦场上了。当然，当你挺不住时，你也可以藉着地埂突兀的坎儿稍做歇息，缓口气的。如果麦地离麦场再远一些，一背麦子背到场里，往往得歇上那么五六次呢，这得看背麦子的人的体力和忍耐力如何而论定了。要是体力羸弱者，或者迫不得已，身为妇女的柔弱体质，歇缓五六次，一背麦子，恐怕还在路上磨蹭着呢。 　　背麦子的时候，免不了要流汗的，似乎流汗是庄稼人和中国农事的专利似的。麦子沉沉地压在背部，你每移动一步，就有汗水从额际，脸颊，胸部，脊背往下流，整个一个人会被汗水淋透。你可以左一把右一把地抹去额面上、脸上、颊上的汗水，顺着胸口、脊背往下流的汗水，你就拿它无可奈何。有时，汗水一个劲儿地还要往眼里直钻呢！平时灵灵便便的两条腿儿，你怎么使唤都可以，可伸可曲，可起可落，可跳可蹲，背了麦子，就不那么自如和随心了。整个儿两腿儿，从小腿部到大腿部，灌了铅似的，酸麻僵困，似乎什么味都有，立马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挺，在此时就是唯一的心念，似乎也是力量再生的源泉。 　　话又说回来，背麦子虽然辛苦，劳累，但比起用架子车拉麦子危险要小。如果是用架子车拉麦子，前面掌控架子车两根长长的辕条的人，一定得要一个年轻力壮，臂力强悍的男体力的，要不，架子车就有方向失灵的可能性。架子车上少则百捆，多则二百多捆的庄稼，一不小心，方向失灵，翻车是时常发生的事。遇到轻微的情形，几个人啃吃啃吃地好大一会儿才会把它扶起来；要说遇到严重的情况，翻车就不仅仅是翻车了，要么，滚到坡底洼底，要么压伤拉运的人，轻的呻唤几天也就了事；重的，伤了筋骨，呻唤是不顶用的，还得住上十头八天的医院，还有比这更耸人听闻的。 　　面对如此拉运庄稼的情形，你不由得要感叹人类为了生存，与自然条件相抗衡的艰难，同时也不得不叹服人类劳动的艰辛和不易。当一粒麦子从春种、夏耘到秋收、冬藏，再到磨成面粉，无不包含着辛酸的泪水和柔韧的希望，难怪早在唐朝，就有诗人李绅《悯农》诗云：“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我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熟悉农村，特别是农村山区，在那里，有我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的血脉，我生命的根。每当想起农事的艰难，对世世代代繁衍生长在农村山区从事农业的人们油然敬意的同时，我感到我的生命里，流淌的是他们顽强和坚韧的血汗汇成的河流，在感恩的同时，我的内心也充满了无奈和不安。 　　　　　　　　　　　　　　　　　　　　　　　20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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