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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闪婚

2020-09-17叙事散文朱竹
闪婚[size=21.3333px][size=21.3333px]楼里新来了一位老人,是从黑龙江来的。早年受过高等教育,毕业于哈尔滨工程学院。已经年庚八十,看上去不足七十,说六十也有人信。特别是与笔者相比,一个长得老相,一个长得少相,站在

闪婚[size=21.3333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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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里新来了一位老人,是从黑龙江来的。早年受过高等教育,毕业于哈尔滨工程学院。已经年庚八十,看上去不足七十,说六十也有人信。特别是与笔者相比,一个长得老相,一个长得少相,站在一起会被认作是两代人。但外貌所存在的巨大差异,并没有妨碍心灵之间的交往,又由于彼此性格相近脾气相投,有着相同的爱好与追求,很快就成了谈心叙事的好友。老人耳不聋眼不花,不弯腰不驼背,走起路来非常轻快!每天出去购物,厨房炊具,床上用品,墙上剪纸,桌上小摆设,一应俱全。每天来来往往,充盈着一种心性与情趣。向我不无坦诚地表白:再过几天老伴就要来了!他是在为老伴的到来做准备,他是在为老伴如期而至而忙碌! 没过几天老伴果真来了,让人惊讶的是老伴比他老头还年轻:浅妆淡抹,皮肤白皙,红唇贝齿,小鸟依人,一头卷发,看上去不过四十有余,但实际上已经是年逾古稀。更让人刮目相看的是,举止优雅得体,发音清晰柔美,使人想象她的出身一定高贵,青少年时代一定受过良好家庭教育。两位老人进进出出如影随形,给人的印象是,执手相依,情真意笃,和和美美。但是没过几日却传出来一则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说老头病了,住进了医院。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怎么一个硬朗结实健康的老人,说病就病了呢?而且是病得不轻,还住进医院。
真是叫人好生奇怪,不禁疑窦丛生。
我同老伴准备前去医院探望,在去医院之前先到其住处一问究竟。屋门打开迎面站立着老头的妻子,没等我们开口问候,就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说老头已经走了,已经回到了哈尔滨。老头向老伴声明,只有哈尔滨的医院才能治他的病。什么病?老伴说不知道。老伴为什么没有陪着回去?不得不带着满头雾水,悻悻地走了回来。刚刚坐下,那老头的老伴就来敲我们的屋门了,见面未曾开口两眼就有了莹莹泪光。我的老伴急忙为其送上手帕纸,得到温暖与关爱的来客,一下子打开心胸的闸门,满腹委屈倾泻而出。原来那老头称病只是老头走的一个借口。原来他们也不是一对原配的老夫老妻,而是经历几年交往彼此倾心相互倾慕,在老头强烈要求下催促下,前来三亚闪婚的。只“闪”了一个星期的幸福生活,老头就“闪”下老伴,独自一人脚底下抹香油溜之大吉了!
原来他们彼此都认识,都生活在冰城哈尔滨,都是哈尔滨有头有脸的文化菁英与才俊,还是生活在同一条街巷的邻居。他们彼此心仪已久,是老头追求老伴,也是老伴欣赏老头。更准确点说,老伴对老头倾心更大些,老伴说七天中有五天逛超市商场,为老头买了十身衣裳,就是明证。老伴还对我们说,饭由老伴做,衣服由老伴洗。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闪婚闪婚是你提出来的,怎么把我留下,你一个人跑了呢?!我给他打电话,人家关机,人怎么说变就变,这么无情无义呢!?我一个人能吃得下饭吗!?我一个人能睡得着觉吗?!
她块垒在胸,已经积压很久,今日必须释放,必须倾诉,必须一吐为快!我们是她的倾听者,我们是她的接受者,我们是她的同情者!我给你们看看,说着起身走了,转瞬间又走了回来。拿来她的手机,让我们见证她为老头所拍的十张照片,一身新衣裳一张照片,十身新衣裳十张照片。每看一张她有自己的解说词,这些解说词犹如小鸟(依人)的啁啾,既悠扬又宛转,既动情又动听。
这几张是他清晨去汲水,顺着狗岭路走上了狗岭,来到狗岭泉。往罐子里舀水,他说他第一瓢就舀上来三颗星,他不穿我给他买的这身仙人服,没有我这个仙人指路,他能舀上来亮晶晶?朱大哥你是搞文学的,你是诗人,他的才气再高,没有我给他撑腰,没有我的支持,没有我的打点,他罐子里的海蜇能是一片白云!?不是我的煎炒溜炸,不是我的手艺,他能够吃上云丝炒肉丝?继而就开始怨怼,就开始臧否,就开始指责。然而她的怨怼空洞无物,她的臧否只褒不贬,她的指责绵软无力。
你们再看这几张,他的书法确实有几分造诣。你看他临摹钟繇像钟繇的,他临摹王羲之像王羲之的,临摹米芾像米芾的。可是不穿我给他买的休闲服,没有我在他身边,光有文房四宝,他的点划之间能藏有这等神思异趣?他的行书走笔能够如此悠远无际?他的挥洒泼墨能够如此随心所欲?由于我的到来他老头子才有了今日之灵气,有了我的陪伴他的才华才得以淋漓尽致。你们出钱买他的墨宝,是高看了他,也是高看了我。功劳有没有我的一半,不是我说了算。你老两口是见证者,房东阿四,二楼的篆刻老人都亲眼目睹过。你们说他一走了之,我心里能不酸甜苦辣七上八下吗?!
他每天起得很早,出了大门,或是往上走,沿着狗岭路走上狗岭,那里有鸟儿啁啾。或是往下行,走近大海,那儿有白色水鸟飞翔。无论去哪里,他都得身穿我给他置办的白色太极服,打上一套陈氏太极拳,或抱拳或云手,或弓步或伸腿,一招一式利索干净,一路下来如行云流水。你们看这段录像,他在运气发功,他所发出的气功让山林沉寂,让晨曦里欢唱的鸟儿鸦雀无声。再看这一段录像,他双掌推出,看,快看,他能让平静的大海鼓起涟漪,波光粼粼,越走越远……大哥大嫂不瞒你们说,论书法他是我的老师,我是他的徒弟。打太极拳,我可是他的师父,他可是我的徒弟,没有我这个师父,哪里会他这个徒弟!徒弟背叛师父,忘情负义!他是喝了迷魂汤!他是喝了忘情水!
话说到此处,我们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位坐在我们面前的淑女,她该是民国某名媛之后,她的父辈一定是某位书法艺术大家。最后,她说她花上万元为老头买了一套名牌西装,颜色是黑色的,帽子是黑色的,皮鞋也是黑色的,领带是黑色的,只有袜子是白色的。因为他说他要搞黑色幽默,唯有黑色幽默春来听雨才喜欢,唯有黑色幽默明月清风才赏识。有人说他是徐志摩在世,不错他是半个徐志摩,可我也是半个陆小曼呀!我哪一点配不上他!他说他老了依旧风流倜傥,他说我不是徐娘半老谈不上风韵犹存,但我比他不存在半点差池啊!说着她的泪水溢出来,老伴为他再一次送上手帕纸,她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从座椅上站起来说了一声不好意思然后就转身走了!
当人走了以后老伴悄悄地问我,何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我回答道:就是想获取强烈而又高级的幸福生活!老伴思索片刻后反问我,是不是老头不能“强烈而高级”,才不得不逃之夭夭!?说着一只雀儿忽的冲撞那窗玻璃,咚的一声又飞了回去……远山有一朵白云在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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