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源泉

欢乐的源泉
李妹姚
　　近来不知什么原因，有时突然闷闷不乐——虽然在我心情的成分里，欢乐时常是多于烦恼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坎坷与不快，但就是无精打采、总也睡不醒的样子。

　　今晨起来打开临街的窗户，却见外面的小雨淅淅沥沥下得正密。微风细雨中，穿雨衣打雨伞的行人匆匆而过：或送孩子上学、或买早点、或赶早班……相比之下，工作的闲暇让我无须冲风冒雨，这点让我稍稍有了些自足。

　　打开博客，邮箱里传来一个垃圾邮件（在平时我会立马删掉的）。怀着好奇的心情点开，一段熟悉的梨花大鼓唱词映入眼帘：“论讲了一回呀”……噫，这不是我的恩师——我国著名梨花大鼓表演艺术家孙金枝先生，当年教授我们的第一个梨花大鼓小段儿《大闹菜园》里的第一句吗。一阵莫名的欣喜袭击了我，好似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我迫不及待地接着向下看，一句一句熟悉的唱词尽收眼底。同时，埋藏于心灵深处的记忆，如草原上漫无边际的青草，于风中俯仰、于眼前蓬勃。我恍若置身于二十多年前，那个只有11岁的小女孩坐在了课堂上；师哥师姐们的无私帮助，已是让我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而孙先生对我慈母般无微不至的关爱，更是让我如在天堂。此刻，孙先生的面容在我眼前悠悠摇晃，愈来愈清晰；孙先生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轻轻回荡，老人家那荡气回肠的唱腔回响在我的耳旁。

　　那个时空里的我，一个扎着马尾辫，身材修长天真烂漫，以优异的成绩考进这所全国闻名的曲艺学校。在学校里，孙先生对我精心栽培（这在《永远的梨花大鼓》里已叙述过了），使我学到了很多梨花大鼓名段，如《大西厢》《海公案》《桥龙飚》。虽然后来并没有沿着曲艺这条路子走下去，但这段经历却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曲艺班，我体验到了人和人之间那种友爱、善良与真诚；深深体会、感受到了梨花大鼓那优美的韵律给人民大众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快乐。

　　时光如狂风中的白云，我正想慢慢地欣赏她那如雪的美丽呢，却倏忽远去了。后来，我慢慢长大，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虽然也时有欢乐，但与童年时相比，特别是与曲艺班时相比，滋味就淡得多了。打个不太准确的比喻，就如低度酒与衡水老白干的区别。

　　有作家说，人生的快乐，多在童年。我想，这是很有道理的。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作家写童年的饮食，写童年的游戏，写童年的玩具。在我自己，也有写到童年饮食时便喜悦无比的体验。但是，与忆起恩师孙先生相比，其浓度又低了不少。

　　外面的雨逐渐越来越大了。

　　我站起身来，又走到窗前。此刻，对孙先生的深深怀念，如鱼儿跃离水面一样闪亮。“孙先生，我如果永远在你手下为徒该有多好，我如果永远长不大该有多好！”呓语一般的我，想起从前跟孙先生及众位师姐共处的美好时光，禁不住悲从中来，任扑簌簌滚落的泪水在冰凉的脸颊上肆意流淌着。

　　雨声告诉我，刚才的呓语那是不可能实现的。外面，用不了多久，太阳一出便又是红尘滚滚了。人群当中，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尔虞我诈、撒谎狡辩、桌上握手，桌下踹脚……我虽不屑于争，但又不得不生存于其中，不得不去换上另外一副虚伪的令自己都恶心的面孔去应酬。这，或许是我缺少欢乐的一大原因吧。

　　好在我于尘世里，一直有所坚持，一直力保心中的那片净土。自检所作所为，虽然不敢说无愧于天地的大话，但要说无愧于父母、无愧于亲友，还是并不过分的。

　　近来，听从一位挚友的劝告，全力以赴地读书。与古代的高人对话，使我好像远离了尘世。取法外国才俊文章，让我感到了自己的不足。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狂态让我失声而笑；范进中举时的疯狂让我含泪而笑；聊斋女性的悲苦命运让我一掬同情之泪；李清照于孤苦中的一意创造让我动容；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一曲高山流水，高韵依依；“相识满天下，知音能几人!”，古人对友谊的真诚追求让我万分感动。自然，更多的情况是我时有会意，进而萌生写作的冲动。这，让我慢慢地感受到生命的充实。类似于曲艺班时候的幸福感、欢乐感，又悄悄来临了。

　　很明确了，移情书海，将是我下一步的生活重点。相信，这将是我生命幸福、欢乐的源泉。

　　我轻步走到电脑前，再看那个邮件。见唱词下面还有这样一段留言：孙老师在宁津教学期间，我曾去采访过她，录制过她的几个段子。你们学员刚刚学会的《菜园段》，直到现在还保存着。现在，她的老家威县和我们山东省一起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山东大鼓的保护责任单位。

　　此时，我更加相信精神的东西是永远不灭的了。与孙先生年龄不相上下的官员、商人，一度风光无限，但现在却早已湮没无闻灰飞烟灭了。而孙先生的音容笑貌、她的唱词，她的不老的梨花大鼓却能够永远地流传下去；孙先生的彬彬懿范，也将会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想到这里，我关上电脑，打开纳博科夫的《微暗的火》，埋头读起来。
附孙金枝先生唱词《大闹菜园》片段
《大闹菜园》
论讲了一回呀，
中华民国灭大清，
进菜园儿就好像进了北京
北京城有一个菜市口
各样的菜名儿成了精
白萝卜成了精坐王位
选来的红萝卜做正宫
豆芽子撩袍端带上金殿
我这口呼万岁臣的主公
从河南反了家白莲藕
要夺我主你的锦绣江红
白萝卜闻听龙心怒
叫了声豆芽子朕的爱卿
在金殿赐给你一道皇王旨
我命你调兵聚将就把这个南边征
哎豆芽子头顶圣旨下金殿
来在了教军场他就那个点大兵
先点个根不倒菠菜为元帅
又点的芹菜辣椒为先行
莴苣扁豆当参谋......

[ 本帖最后由 妹姚 于 2010-9-24 13:1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