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了这个秋天

　　　　　　　　
　　　　　　　　　喜欢上了这个秋天


　　当这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抚摩在我的脸上和手中的书页上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是的，秋天。天高云淡，安静饱满，有着夏收过后的清凉和适意，温馨和甜蜜。

　　山坡上的那些有着丰富样态的小麦地块，静静地展露出的麦茬，在早晨的阳光的照射下，有着异样的沉思的头颅，仿佛在把自己成熟的思想像光芒一样散射给这个世界之后，获得了一种巨大的释然和恬适、自在。

　　我从书页中把目光移开，把视线重新投射在收割庄稼的时节。

　　是谁在磨镰，那一方随着岁月越来越单薄的磨镰石上，父亲手抓镰刃一推一拉的动作，没有因为年迈而在娴熟程度上有丝毫的减损。或许，在这磨镰的熟悉的动作之中，有一种亲切和实在的力量，驱谴着他的目光和心力。就像集中在打麦场上的那几只羽毛圣白的鸽子，有着支撑它飞翔的翅膀一样，粮食的光芒和成熟的色彩，支撑着父亲把一种磨镰的动作演绎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一家人不管天空中那个火球投下的火焰和酷烈的热，端详着由于成熟而低下头颅的麦子，谁也不说什么，低头，弯腰，勾背，右手下镰，左手拦田，在左右手的呼唤和回应中，一曲古老的歌谣就快节奏地舒展在田间地头。

　　这是盛夏时节，热风像是刚从蒸笼里升腾过来似的。没割上几捆麦子，汗水河水一样就从额际，脸颊上流下来，背部的汗水也就悄然地濡湿了衬衫。汗流浃背，竟然在这种古老的农耕文化的背景和场面中，显示出它的有力、精准和神采。

　　在汗流成河的躬背弯腰和左手右手的协调运作过程中，麦子慢慢的躺下，然后，团结成一捆一束，像熟睡在地头的婴儿，当收割者因为些许的困累袭来，偶或回望的瞬间，这些婴儿的脸上仿佛漾起一种甜蜜和温馨的笑韵。

　　是的，秋天。如果说秋阳有着收割过后的平静和安详的话，那么，盛夏的太阳就有着收割进行时的焦躁和不安、忧恐和焦虑。每当收割麦子的时候，父亲最怕那头顶的云彩，忽儿一变，几声响雷滚过，闪电就撕破了天空，暴雨如注，翻盆倒箧地肆意猖狂起来。

　　有一年夏天，这是包产到户后的第一个年头吧，如果我没有在记忆上产生错愕的话。房宅后垧六分地的麦子黄熟得像金子一样光彩，玉竿亭亭，株株甸甸，穗穗沉沉。风一吹，麦浪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荡漾起波浪一样，把成熟的信息和等待收获的喜悦，向我们一波一波地涌来。当我们一家老小收割的收割，拾穗的拾穗，忙乎到歇晌午的时候，一场冰雹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就粉碎了一个关于收获的梦！

　　当我们在冰雹过后的晴天里，收拾那些被冰雹击打得倒伏、散乱的麦秸和用扫帚一粒粒收敛沾结着泥土的麦粒时，我们一家老老小小的脸上，挂着的是怎样的愁云和无奈的遗憾，到现在回想起来，也有着一种揪心的疼痛抓住内心。

　　是的，就在那并不遥远的农业合作社时期，一家六口人，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劳动力。老的曾祖母，年愈花甲，只能看家做些力所能及的散漫家务，小的，我和弟妹们，只知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一年，生产队粮食歉收，到年终只给我们一家六口分了三十斤粮食。这是过年的粮食啊，我不知道，我们过的是怎样的年的，或许是不愿知道，不愿想起和重新掂量那一份惨痛的拮据记忆。

　　现在，正是收割过后的秋天，当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抚摩着我的脸和书页的时候，我喜欢上了这个秋天。

　　　　　　　　　　　　　　　　　　　　　　　201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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