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借钱这档子事

　
　　说穿了，借钱是一桩羞耻事。
　　所谓羞耻事在我心里的认定以及全称应该是羞于启齿之事，简称羞耻事。
　　不幸得很，这桩事常常落在我的头上。
　　无限烦忧无限愤懑在心头啊！
　　几年前的基金套牢我现在应该有的几乎全部积蓄——偶尔倒是很有些懊恼当年对我出手大方的朋友了，要不是朋友肯借，我哪里有机会被套——该死，不仁不义恩将仇报来着！
　　记得头脑空前发热的那会儿，我找我要好的女同学借钱。女同学二话不说，开口多少打款多少。女同学的丈夫拦阻都来不及了。女同学的丈夫说，你问问她借钱做么事，要是建房，咱们借，要是炒股，千万不能借！
　　我那直爽仗义的女同学闻言火起：你管她借钱做么事？你担心她不会还你吗？
　　嗨，不得不承认，男人的眼光就是看得长远。炒股果然是一条不归路，基金的路就在炒股的隔壁。
　　借钱是要还的，这个朴素的道理我当然懂。基金事件之后，我再不差钱，很是感慨无债一身轻地特别爽！
　　手头上紧巴巴的日子一直过着，因为需要还债，所以不敢奢侈。等到债务清了，节俭也成了习惯。这个，真是好事。孩子大了，得为孩子成家立业考虑了。
　　所谓考虑，也没有什么高瞻远瞩的大思路，能够拿来折腾一把的就是换房了——卖了校外现居的大房子，到校园内买一套属于集资性质的商住楼样式的相对小的房子。
　　算盘打得滴溜溜地转，现居的大房子按市面价可以卖到三十万左右，校园内的集资房最高价格不过十二万元，虽然也算二手房，但是人家是精装修过的，近来移居县城才卖。之所以移居县城，一是为了孩子读书，二嘛，不乏有套取公积金的嫌疑。嗨，不管人家屋里的事了，在我们家，如果想法付诸现实了，至少我们做家长的感到欣慰，到底可以凑一点给孩子，孩子将来的小日子总会好过些。
　　算盘打得精没用，不是所有事都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的。这不，现居的房子倒是有人走马灯似的来看，结果却是没下文；而校园内的房子则到了以钱换钥匙的时间——问题是，我们的钱，还不够！
　　因此郁闷得要死！
　　明知道借钱是一桩羞耻事，可是还是得硬起头皮来尝试。
　　我那女同学不担心她不借，这次我是正宗的买房，而且有大房子在这里竖着，明显地有偿还能力的。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那女同学身染小疾，需要住院开刀，因为一直在外地打工，没有办法报销医疗费，只好一切自己兜着的在。我还没有开口提钱，才问及她的近况，她就哭诉开了。她是害怕开刀，怕极了！我一个劲地安慰她，把借钱的话咽进肚子里。
　　再困再难，我不打亲戚的主意。因为我知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好像亲戚之间彼此防范得紧，即使是兄弟姐妹，在钱的面前，立刻亲疏有变。
　　似乎是受了感染，你穷，你的亲戚必定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与我有来往的娘家亲戚就是一个姐姐，姐夫没有了，姐姐也老到需要儿子们养活的年纪。能够帮衬他们的地方我尽心尽力，我从来没有指望他们能帮我。而婆家那头，兄弟姐妹倒是有不少，曾经，我满心热望过，最终都是以失望告终。因此心下，我对老公颇有微词，认为他们家亲情淡薄。老公也委屈，自己拿点微薄的薪水，自顾不暇，没有帮助他人的能力，关键时候又怎么好意思指望人家来帮？即使这个人家和自己一奶同胞，总不能使用行政命令的方式来借钱吧。
　　这次婆婆病了，老公大部分时间都在老家呆着，照顾老娘。因为开学那会儿我们俩情绪都不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了几句，我不依不饶上纲上线，最后我使出杀手锏——既然借钱是一桩羞耻事，我何苦何必一个人强出头？！
　　老公顿时傻了眼。让他去借钱，不如杀了他！
　　哼哼，那就丢脸吧，为了一万元的欠款，钥匙你就是不好意思上门去拿！
　　这回我是决心硬起心肠来的，决定绝对不去做借钱这桩子羞耻事！
　　老公回来，要上网，说是看看基金到底亏损多少。
　　蠢男人，十万基金四万出，还不如去借高利贷哩。
　　老公停住了上网的脚步，有些讨好地告诉我一个利好消息，说是买房差钱这事和三姑爷谈心谈起过，三姑爷不错，答应了要是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办法，就请电话三姑爷，三姑爷是干个体的，他会帮忙周转一下。
　　老公自是感激不尽中。照实表示，公历年内一定可以还上的，我们夫妻俩的工资加一起，每月三千多，三个月就是一万。
　　这个是事实，2010年以来，我们没有动用过工资卡上的钱，我的稿费维持着我们两个人最基本的生活费用。我们想买房，所以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幸好是在小地方，拿的工资不高，消费水准也相应低好多。
　　三姑爷肯借钱？！闻言，我心一动，曾经强装坚硬的心随之柔软。我说，如果三姑爷这次肯出手相帮，我会永远记得他的好，也不再念叨你们家的多少不是。
　　老公欢欢喜喜把信息发给三姑爷，并告知卡号，再次许诺还款之期只会提前不会拉迟，因为我们的大房子随时会和人家谈妥价钱处理掉就有现款。
　　信息半天没有得到回复，我情知不妙，我的预感之所以比较灵验，还在于我对他们家人的了解。我说，肯定是你三妹不答应！
　　我自己的的亲妹妹怎么会拦短？老公不以为然。
　　哼，等着瞧吧，出嫁了妹妹就不再是你原先的妹妹啦！三姑爷内心深处有一股男人豪气，人也憨厚实诚，他相信你。而你三妹，做为一个个体企业的内当家，考虑的就不仅仅是兄妹情分……
　　果然，到了晚上，我晚锻炼回来，老公无比沮丧地说，是三妹亲自回复的信息，说不行……
　　第一时间就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还是那么殷切地等待着三姑爷的回音，以为会有奇迹发生——其实我也不完全是期待奇迹的发生，冥冥之中，也许我也是在等待一个笑话的产生一个谎言的最终揭穿。如果我不让老公发求助信息，我的傻老公就看不到谜底，会一直以为他们家的姐妹呀兄弟呀姑爷们都是对他绝对地真心忠心。当然看到谜底也无所谓的，兄弟姐妹的血缘关系还能变得掉吗？
　　非常好！我倒是松一口气了，起码我不用为了区区一万元借期三个月的借款捆住了思维，我不用永远记得他们家亲戚的好了！
　　谢天谢地！借钱是一桩羞耻事，同时借钱这档子事，也是一枚试金石啊，试出人世间的情意深与浅、厚与薄……
　　歇菜？！
　　房子不买了？可是协议已经定好了的，国庆节前交钱换钥匙。前期我们已经付款七万八了。
　　还是我来想办法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电话我一位文友，我说我买房还需要一点钱，三个月的工资不动就可以拿来还上。
　　文友一时没有听明白，笑道，你干嘛那么傻？工资为什么不动？谁还冻结了你的工资？
　　我气不过，怪他没有明白我的话。我再次重复一遍，他说他懂了。不管我还差多少，他借一万行不？但是他的手头上没有，得出去想办法。国庆节前一定亲自送到我家来。
　　我这位文友，一个人拿工资养活一家三口。我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我心里都为他想好了托词：对不起呀苏姐，我……
　　可是没有，他没有用上我设计好的台词！
　　好了，定心丸吃下了！着手筹钱的时候，竟然又横生一事：之前的闲钱，我借给临时有事的熟人，说好了半年就还的。现在我找他讨要的时候，他说没有，得等年关的奖金还我。还振振有词道：老苏你真是过分，不就一万块钱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又不会跑掉……
　　欲哭无泪啊！好人为什么就做不得？！怪不得世上人都不肯借钱给人，不说外人，便是再亲再亲的亲人之间，也是谈钱色变了！
　　经历了缺钱的苦和借钱的累，我当然不会轻饶了这个熟人。但是我也只能是跟前跟后地找他讨要，我总不能杀了他。再说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反而鸡飞蛋打啊！
　　万般无奈之下，我试着发一条信息给另外一位文友。我说，我又要打扰你了，旧房子没卖掉，新房子款不够，妹子你帮我凑点数行不？惭愧我总是麻烦对我好的人！
　　信息编辑好，狠狠心点了发送。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去了菜地干活，阿Q似的，不等待，不期待，就当我没有发送过这样的信息，所以也就不用眼巴巴地指望对方回复。
　　到底没有坚持多久，心里猫抓了一样，结果什么活没干成，忍不住扔了锄头回家翻手机——啊，来了，有，有新信息——
　　行的苏姐，你随时来拿！
　　当时差点没有晕过去，因为激动，因为兴奋，因为感激，因为幸福……
　　关于借钱这档子事，到底算是什么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