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

偶然文 / 爱晚亭 很多年了，眼前的这座城市一直夏天热烈，冬天飘雪，春与秋是个缺少分明的季节。应该说，与它相遇多少有着偶然的成分，却是命运无法逃脱的安排。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开始学着接受，尝试着接纳，也渐渐走出了自己的行程。虽然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却依然努力随着季节亦步亦趋地来转换。

夏天就是夏天，始终无法加入酷暑之外的想象，这个夏天也不例外。清晨醒来，安静聆听窗外的鸟鸣，细数花儿的朵朵盛开，如此这般，略去的已非昨日的负累与心烦，连酷热也成了生命的恩泽，美好的一天就这样简单呈现了。

有几年了，住处与公司间的路况一直很糟，那个宏伟的地铁规划将本就不通畅的马路变得更加拥挤不堪，常常是连行人都无法通过。而我，早已适应了步行上班。在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之后便是拆房区。昨日腾起的浓浓烟雾已消散，却依然有人捂着口鼻在前行。不时传来各种车辆的嘶鸣，惟独没有人开口说话。望着前方匆忙的背影，不同的装扮，分不清年轻还是苍老，却都在朝一个方向去。此刻，我和他们一样，都行进在生活的路上。

继续前行，穿过理工大门前的转盘。环绕广场的绿色带被修剪的清爽而整齐，正盛开着白色的小花，丛丛簇簇地，好似夜晚星星的点缀。虽然一直厌恶这花的味道，却依然仔细查看着花上歇息的蝴蝶。有独处的，亦有成双的。独处有独处的好处，成双亦有成双的幸福。只要能在花间飞舞，应该都是快乐的。我亦如此理解它们的生活。

离开这些盛开的花朵，便是一道新近完工、由多幅版画题材组成的浮雕院墙。接连几周没下雨，那些立起的大理石也变得干燥异常，可我喜欢雨后的欣赏，那时的它们才能展现出生命的迹象。或者因为靠得太近，它们的线条总让人觉得粗糙，除了明白勾勒出的图案内容，便找不出任何与艺术相关的暗示。低头慢慢走着，想起前些日子同事对此的点评，一语道出功德墙的结论，着实让我愕然了。此时却觉得那是另一世界的事，我亦可以明白，亦可以不明白，我要的只是前行，而非这些无关行进的困扰。

在经过四十多分钟的漫步后，停在了第二个十字路口旁。依然的车水马龙，间或夹杂着不断地吆喝声，那些戴着红袖章的值勤者在提醒路人文明过马路。路边坑凹不平，因为天气晴好，便无须担心经过的车辆将积水溅起。正思考着，绿灯亮了，随人群穿过斑马线，到达路的那一边，同行的人便四散开来，分多个方向继续着脚下的行程。而我，依然继续向前。

走进路边的遮阳棚，一个前些日子还在使用的公交车站不知因何荒废了。抬头望着，才觉出视线的空旷，原来，车站旁的一棵大樟树不见了。记得在上个月与同事相约去太子轩聚餐时，年龄最小的同事曾爬上树身观望远处的公交车辆，此时，却只剩下一截高出地面仅仅几分的树桩。新鲜的印痕，散落的木屑，空气中漂浮着樟树清香的味道，无言地讲述着它昨晚离开的事实。可心里却隐隐觉得它不曾远走，依然还站立在路边，守侯一个真正懂它的人到来。

有风吹动白色的伞，就在收回视线努力保持平衡之际，望见一只绿色的豆娘飞进伞里，缓缓飞行之后，选择伞杆做了它的落脚点。瞬间里，平静的心变得热烈起来。不曾想到，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我与我的伞成了它想要的一片绿荫。虽然很小，缺少田野的宽广，亦没有绿色，却依然能抵挡此时犀利的阳光。
脚步没有因它的到来而停下，而它亦没有因我的前行而离开，只是，它的身影锁定了我的目光。如此相伴着走出好几百米，在省歌前停下了。再向前几米，转过弯便是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我该选择告别，还是带它上楼？一时间为难了，却因思考停下了脚步，举着伞，定定望它。

一定感应到了什么，它轻轻推开伞柄，优雅地盘旋，之后，再次落下，使我换了角度，轻易便望见了它那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光亮。在同一把伞下，不问去向，只是安静地随行，这样的相伴除了此时的你，应该无人能给予。这样一份相遇，除了简单，唯一可以定性的便是偶然，却无须任何语言解释说明，我都能理解你的信任与坦然，亦如我的视线，除了问候与喜悦，便只有深深的祝福藏在你轻轻颤动的双翅间。

此时，我无法去想分别，只想安静地、仔细地看你。我们此刻的相遇，是今天的相遇，亦是今年的相遇，却是你今生的相遇。明年的我依然，却不知你能飞翔在何方？这高楼林立的城市里，似乎只有这柄伞能给你想要的安全与阴凉。而我，仅仅是站立成一棵树，给你一片小小的天空，或许还有些许的想念，便是教你停下来的理由。

安静歇会吧，我会等你到有力气再次飞翔。路人不断地经过，地上的投影也明显清晰了几分，风渐渐歇了，而我已然滤掉了身旁施工地上传来的轰鸣，眼里只有这份偶然。

如此静默着，连时间也停止了呼吸。却见它再次轻轻振动双翅之后飞了起来，并渐渐扩大着盘旋勾画出的圆，一直到伞外，到阳光下。顿时，双手无力了，垂下伞，将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目送它飞向远方。

人们常说，爱上一个人，便会爱上一座城。人生，在行出很远，过了万水千山之后才发现，自己爱的依然是生命最初的旅程。一次夜梦，一次聆听，甚至是一次无法预知的偶然，都会成为记忆的美好回归与收藏，甚至简单成阳光暖暖的模样，在寒风中温暖，在孤寂里生辉，并于岁月的尘埃中闪亮。而我，亦会因这次偶然，爱上我们曾经共有的那片天空，那片属于我们的天空，那座属于我们的城。

2010-9-20

[ 本帖最后由 爱晚亭 于 2010-9-27 12: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