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园小记

文/杨汉立

据说金秋去北京是相宜了，此回深秋进京，北京果然天蓝如洗、艳阳似炽。天气好，总让人有好心情。

此次随领导去清华大学约访李学勤教授，友人介绍入住达园宾馆，得以结识达园。原并不知晓世间有此园子，更不晓得此园颇有集南方水景园林和北京四合院之妙于一体，所以偷闲一游之便心生惊异。

达园宾馆占达园一角而建，说是接待党和国家领导人与承接国务院召开的小型会议和为外宾提供公寓服务的园林式涉外宾馆。我一不小心便享受了国家级的待遇。这并非我需要炫耀之处，让我快乐的是住宾馆能赏园林。

据介绍，达园始建于民国初年，南北东西俱为名所，分别是清华大学、北京大学、颐和园、圆明园。只可惜此次进京宿达园并不是来观光旅游，而是来办事的，因此不可能去闲逛周边四大名所，但游游所住达园总是有些时间的。重要的不是时间问题，是心绪的问题。住在这样的宾馆，旁边展览着美景，就像放着一个美人在身边，哪个先生不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呢？否则，他就不正常，哪怕他再认为自己如何正常，甚至自我标榜如何高尚，我们仍然要异口同声地说他不正常。

当日到京已是夜半，自不可游园。但带我们来的友人对达园的几句简要介绍，加之进门有站岗武警查验证件，引得我心痒如搔，颇有一见而快的冲动。尽管极想立即细细打量一下达园，但总不能秉烛夜游，因为这样不仅不能看清达园的面目和神采，还可能被武警当作疑似神经病或坏人嫌疑分子抓去。

第二日早起，独自信步。朝阳比我早起多时，在微凉的早晨送来温暖，照亮达园。天蓝无尘，风静树宁，喜鹊、麻雀和那些躲在树叶里不露面的鸟，各自吟唱，竟然合成和谐的旋律，一点也不乱章法。

到园南，见一湖，不知水之深浅，文载为从前圆明园前湖的东半部。一白一黑，两只天鹅如舟，缓缓游来，以为我是投食者，等待片刻而未见施予，便不停地叫唤着讨要。他们不飞走，一是养尊处优，无需到别的地方辛苦奔波；二是吃得太好，飞不起来，除了体形大，生活习性已与家鹅无异，特别是飞翔功能完全退化。天鹅怕就是被古人喂成家鹅的，我想起了俗语：“要想小儿安，留得三分饥与寒。”富贵实在是一种杀手。作为天鹅，不能以蓝天为舞台，不能与白云为伴，实在是悲哀的事。我固执地认为，这也是达园的悲哀，是达园扼杀两只天鹅，它们实在已经不能叫天鹅，只能叫鹅。此时正有一队白鹅悠然游来，纵列为一字，竟尚有其祖先在天空搏击风云的影子。这多少弥补了一些看过天鹅之后的遗憾。

湖中有岛，岛上有亭。立于亭中，环视此湖，见水石迭映、榭廊相连、柳树垂荫、翠竹无疏。湖之一角，荷密无间，叶绿花残，从中细细读出秋韵。在湖边垂钓、散步，清新的空气洗涤着脏俯，人也成为其中一树或一鱼。

凡园当有水，水带来灵气。达园非大园，却掘地为池，拥水而活。

古代遗留下来的稀有石笋、太湖石点缀其间、景色优美宜人。

园之北皆树，高密成林。名贵与普通者均有，古而大者挂牌示人，有无胸牌者大多我本识之。那株古龙爪槐树形如伞，枝虬如龙，其干大过水桶，实为罕见，寿年应在百年以上。那些侧柏、白杨之类自不必多言说，一律为发育很好的形态，想必深得此地之灵气。

园内多土丘，肯定是挖湖时填土而造的假山。这些假山在园中起到了变化结构、屏障景致的作用，自成韵律。假山之间为草坪或仿古的低矮建筑，让人可以从中嗅出老北京的韵味。正因为假山与树木的间隔，几十栋房子皆独立。但却并不孤独，因有道路连接，更重要的是整体来看，掩映于树木中这些房屋自成格局。

草坪上到处种植着花，此处与彼处不同，或红或紫，或黄或蓝，弄得达园宛若春天花园。数支石笋散布在草坪周围，据说均为圆明园旧物，细长如剑，相当珍贵。亦说其中一些实是化石木，有着亿万年冰火考验的历史。但它们并不言语，许是经历得太多，已经无需言说或无法以语言诉说了。此外，还信手随处垒了些湖石，或摆了一些凹凹凸凸、自然镂空的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增添了园子的情趣。这些花与石，以其动与静、艳丽与朴实的两个极端，让我不免多瞅几眼，虽然并不去想出些什么诗句来，心里倒也为之一爽，这已经需要满足了。

北的溪沟分为两支，一支从山脚下弯向西北，另一支中途即折向一水池，然后一直流到最西面的土山之下，山下叠石略具穴形，似有源头之感。可惜，此时并无水流，自无生气。倘若有水，可以模仿王羲之们流水曲觞的。

据说，草坪中竖立着乾隆帝御笔的《前湖》诗碑，字迹依然相当清晰。或许是被美景分心，我并未得见。算了，并不是所有的物事都要去亲见，有些心见之则更佳。


2010年9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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