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蒲扇

近些日子，天气暴热，城里人喜欢躲在空调屋里，用现代化的祛暑方式驱逐着酷暑的侵袭。母亲乡下的小屋没安电扇和空调，她可如何承受这火样的炙烤？还是接母亲来城里小住吧。母亲收拾好随身衣物后，临来时，又带上了一把蒲扇。一路上，母亲不停地摇着蒲扇，为她，也为我抵御着炎热。丝丝凉风亲吻着肌肤，感觉无比惬意。思绪被母亲摇动蒲扇的熟悉动作撩起，情不自禁地回到了与蒲扇相依相伴的童年岁月。

打开记忆的闸门，发现蒲扇充塞了童年的记忆。记得那时一进四月天，楝树上刚绽放粉红的花朵，麦梢也刚开始泛黄，奶奶就把上年用过的蒲扇拿出来，洗擦去上面的尘土，该修的修，该补的补，修缮一新，让家人执此迎接炎热的夏天。因为夏季漫长，有些蒲扇可能会在中途用坏，爷爷去集市准备镰刀铲子扫帚等割麦用具时，也不忘买回几把崭新的蒲扇备用。他把蒲扇插在高粱秸编成的隔墙上，有圆形的，也有漫长形的，像绽放的花朵，呈现出淡青色模样，还散发着蒲叶的清香，清新美丽极了。我和兄妹都急着要用新蒲扇，踩着板凳去拿，仿佛它比旧蒲扇有更强的祛暑能力。奶奶每每“愠怒”地阻止着我们，说我们太喜新厌旧了，要懂得俭省节约才好。我和兄妹只好扫兴地走开，眼睛还在恋恋不舍地回望。

手握蒲扇，走进了夏天，小村庄几乎成了蒲扇飞舞的世界。村民们都喜握一把蒲扇，白天驱除炎热，晚上赶走蚊虫，汗流浃背的做饭人趁饭菜下锅的当儿猛摇几下；烧火人停下拉动风箱的手，撩起被汗水浸透的衣襟亦猛摇几下；吃中饭的时候，人们聚在村中央的大槐树下，坐在平滑的井石上，一边摇动蒲扇，一边喝汤吃菜，还天南地北地说笑着，那乡村特有的景致，连毒辣辣的太阳也有些羡慕了。月明星稀的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辛劳，老少男女都握一把蒲扇出来家门，有的提一个板凳，有的带一个凉席，聚在我家门前的空地上，轻摇着蒲扇，或坐或躺，听有学问的大伯说讲评书。大伯讲得精彩，听得入迷的当儿，人们的蒲扇便静停在手中，忽有一人叫好，才回过神来，啧啧赞叹的同时，又继续摇动起蒲扇。那乡村特有的静谧，连皎洁的月亮也想下来享受了。

蒲扇在我的记忆里，镌刻下很多与亲情有关的细节。夜幕降临时分，奶奶把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在树下铺几张凉席，让我们兄妹躺在上面玩耍，顽皮的我们总是打闹嬉戏。奶奶想让我们安静下来的方法很简单，把蒲扇轻轻上指，我们的视线便随奶奶的指引升入天空，在浩瀚银河里贪婪地搜索，找到牛郎星和织女星后，奶奶又继续轻摇蒲扇，用唱戏般悠然的语调，为我们讲述那个动人又凄惨的传说。奶奶有节奏的轻摇，摇来了凉风，赶走了蚊虫，在炎热的夏夜，为我们独辟出清凉一隅，我们在宁静中甜甜地睡去。最有趣的是，明明是在院中的凉席上入睡的，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躺在屋里的床上。不用问，便知是奶奶和母亲把我们抱进了屋里，她们害怕夜晚的露水危害我们的身体，便在我们入睡后抱进屋里，用一夜蒲扇轻摇，为我们编织了甜美的梦境。

夏季，最辛苦的要数父亲，他要顶一轮炎炎烈日，在责任田里锄草施肥，挥汗如雨。父亲的辛苦我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从田里归来的那刻，我们立刻围拢了他，每人握一把蒲扇，对着父亲上下大幅度地猛摇，口里还不忘数着扇动的次数，“一、二、三……”仿佛谁扇动的次数多，谁对父亲的爱就越深厚，谁获得的喜悦就更浓烈。父亲坐在树下的板凳上，欣欣然地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凉风，眼睛高兴地眯成了一条线，口里不停地喊着：“真舒服，起劲儿，再起点劲儿！”蒲扇作响，凉风缭绕，欢声笑语荡漾，父亲的汗珠慢慢消散，炎热被爱化解，欢乐的气氛笼罩了我家的院落。

关于蒲扇的记忆，总是思之不尽，言之不竭。我怀念与蒲扇相伴的温馨宁静的岁月，手握蒲扇的心情，总是静静的，从来不慌张；手握蒲扇的情怀，总是暖暖的，从来不浮躁。就如现在，在空调工作的楼房里，虽然凉爽如秋天，可母亲仍然手不离扇，她轻轻地摇动着扇子，摇来的不止是凉爽，还有一份清净安然的韵致；虽然屋外烈日炙烤，可母亲仍然喜欢拿着蒲扇走到户外去，寻一片阴凉，伫立于下，用蒲扇摇走炎热，摇来清风，一份超脱与从容写在脸上，极佳地诠释着一份心情，叫“心静自然凉”。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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