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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腰,腰痛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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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腰痛
文/苏敏

        今日无事,来说说腰。
        关于腰,诗词里大概说得最多的是“杨柳腰”。比如说,“海棠红晕润初研,杨柳纤腰舞自偏”、“杨柳舞风腰袅袅”、“似杨柳,十五女儿腰”。古时的人,喜欢把女人的腰比作杨柳,女人的轻柔、妩媚和动人,在这一副腰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过,要说妩媚动人的腰,当算“水蛇腰”这样的腰了。你想想看,蛇的妩媚、妖娆、热烈与冷艳,多么充满神秘的色彩?前些日子,网上流行A4腰,这实在不是一个什么好的比喻。那腰尽管细,可如一张苍白的A4纸,有什么韵味呢?尤其这样的一张纸上,鬼知道会写些什么画些什么?还是杨柳腰,水蛇腰好。在风中,或在水中,有颜色,有身段,那轻舞曼柔,前凸后翘的样子,多么有味道?
        当然,更有味道的是那句“待我长发及腰时,少年娶我可好?”。
        而作为一个男人,若是有这么一个杨柳腰、水蛇腰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小时候,跟娘一起上山砍柴,去地里干农活,干着干着,便不想干了,于是,跟娘说,娘,我的腰痛。娘大声斥到,伢儿有什么腰?那时,我一脸不解,摸摸自己的腰,心里想,难道腰这东西,只有大人们才会有?
        帮我家砌石墙的三爷爷,他搬动一块两百来斤的石头,一点儿也不费力。我说,三爷爷,你真厉害!三爷爷笑着撩起衣服,露出汗水淋漓的后背,拍了拍自己的腰,说,你看看,我的腰!三爷爷的腰,宽大、厚实、健壮,满是隆起的肌肉。三爷爷说,是男人,那得虎背熊腰。那时,我没见过熊,看到三爷爷的腰之后,我大致想得出,熊四肢粗短、腰膀结实的样子。
        水浒里的花和尚,便有一副这样的腰。第六回里写道,“智深相了一相,走到树前,把直掇脱了,用右手向下,把身倒缴着;却把左手拔住上截,把腰只一趁,将那株绿杨树带根拔起。”。
        娘看得出我是想偷懒。我生来或许就不是干农活儿的料。收稻子,割麦子,挖红薯,种土豆,每一件事都需要用到腰。老家有一句话叫:淌黄汉烂裤腰。说的就是一个乡下人的日子和生活。每次跟娘一起上山下田,干不了一会儿,我总感觉自己腰伸不直。伸不直腰的时候,娘总是无奈地看着我,长叹一口气,说,哎,你这娃儿,将来到哪里去弄一口饭吃?
        不仅我的腰伸不直,我娘的腰有时也伸不直。那时,娘除了要干田里地里的活之外,还得上山砍柴,去几十里之外的深山里挑炭卖。一担木炭大概有一百四五十斤的样子,一天下来,一个来回,娘大概可以赚三五块,比我父亲的工资还要高。我父亲那时在村里当老师,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六块钱,一天下来一块钱不到。冬天,正是木炭上市的季节,有钱的人家,都会买木炭过冬。田里地里的活不多,娘就跟着村里的男人们一起去挑炭卖。有时碰上下雪,娘便把鞋上绑上草绳,把腰间绑一根布腰袋。布腰带上,别着一把柴刀,挂着一两块烧饼。柴刀是用来开路的,烧饼是娘一天的粮食。一个冬天下来,娘至少要挑个二三十回。娘把木炭卖掉后,回到家里,一边用手撑着腰,一边说,敏伢,数数看,够你学费不?娘挑木炭卖的钱,不仅能给我们交学费,还能给我们添几件新衣服。
        后来,娘开始挑不动了,遇上天气变化,娘的腰便开始痛起来。娘的腰痛起来的时候,她总是说,哎,我这该死的腰。我给娘买过膏药,可那玩意儿,治标不治本。娘的腰,可能一直要等到她真正躺下的那一天才不会痛。
        娘有一副该死的腰。我也有一副该死的腰。
        平日里,坐办公室较多,难得活动筋骨,前些日子,大概是打乒乓球时,不小心扭了腰,这些天来,我的腰一直伸不直,又酸又疼。膏药买了好几副,贴了又贴,就是不见好。有时候,不得不绑着一根腰带,方才好点。
        我的腰,大概不仅仅是这次打球给扭伤的。天气变化前,我的腰也像娘的腰一样,隐隐作痛,有时候几乎不能直起身来。每当我的腰痛发作时,我便知道,这天该下雨了,比天气预报还要准。
        十几年前,我在医院的时候,医生在我的腰椎上打过洞,在我的髋骨上打过洞。我那时还没见过给骨头打洞,一开始死活不配合,大有宁死不屈的气概。你想想看,叮叮当当,医生拿着一根电钻一样的东西,“滋啦啦”地,在你的骨头上凿个洞,那滋味能好受?
        医生笑着说,放心好了,一点也不痛。医生的话,有些能信,有些不能信。比如说,我问医生,我的病大概要多少钱?医生说,二三十万。当时我被医生吓了一跳。而到后来,我大概花了五六十万,才把这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医生让我趴在手术台上,把我的裤子往下拉,把我的上衣往上撩。手术台上,我一动不动地趴着,白色的床褥上,露出我瘦弱纤细的腰来。我闭着眼睛,咬着牙,等医生那一针头扎下去。
        医生用棉签在我的腰椎处涂了又涂,碘伏凉丝丝的,倒是感觉舒服极了。医生说,不痛吧?我“嗯”了一声。趁我不注意,医生将麻药注射了进去,我的腰椎便渐渐失去了知觉。医生说,不骗你吧?我又“嗯”了一声。一点也不痛的,医生像哄小孩一样跟我说。医生又说,别动啊,我要开始了。我再“嗯”了一声。我拼命地咬着牙,闭着嘴,生怕自己喊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手术室的门口要挂一个“静”字。那天,医生用一只粗大的针头在我的腰椎骨上穿刺时,那咔擦咔擦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哎,我这骨头,总以为挺硬的,可是遇见钢针,脆弱得一塌糊涂。
        那样的穿刺手术,腰椎上,髋骨上,医生给我弄了好几次。到现在,时间坐久了,站久了,走久了,或者是躺久了,都会酸胀难受。若是碰上天气要变化,也都会酸痛不已。腰痛的痛,不像牙痛要命,不像骨折钻心,腰的痛,让你直不起腰,挺不起背来,难受的说不出口。想想看,人们常说,什么事情让他直不起腰,挺不起背,那该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说我的腰痛死了。老婆在电话里气势汹汹,用怀疑地口吻说,你一个人,怎么还会腰痛?我一脸的不解,难道腰痛还需要两个人一起吗?
        哎,这腰痛的,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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