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2020-09-17抒情散文yangyizhuo
那天,老婆指着电视里的某位歌星,说:他就是这个样子。尤其侧脸,一笑,真像。她的父亲早早的就过世了,那时候,她刚上一二年级。关于父亲的记忆很少,也很模糊。她不是个习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太喜欢说旧事,关于那位“父亲”,我们也就所知甚少。印象里,
那天,老婆指着电视里的某位歌星,说:他就是这个样子。尤其侧脸,一笑,真像。
她的父亲早早的就过世了,那时候,她刚上一二年级。关于父亲的记忆很少,也很模糊。她不是个习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太喜欢说旧事,关于那位“父亲”,我们也就所知甚少。印象里,只是高高瘦瘦,细长脸。这时才想起,老婆长得并不随她的母亲——斜竖起来的眉,细眼,单眼皮,长脸。老婆长得像她的父亲。
父亲是个民办老师,教课教得很好,好像还做过业务校长一类。人也耿直。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得了癌症。母亲陪他去北京看病,一去就很长时间。没钱了,母亲还卖过血。多年后,母亲翻拾旧物件,还得到那张血单,说起往事,母亲也没过多伤悲:反正已经尽力了,还能怎么着?
母亲是个什么人呢?一开始,她好像是很柔弱的样子,经常生病,做不得累活。但父母两人关系很好,主要是父亲是个好脾气。下了学校,就去田地里劳动,很少让母亲插手。母亲只是多倚在炕头上不舒服。但后来,父亲死了,母亲也不再生病,什么活也能做,还能和人打官司。她变得泼辣起来,像一只老母鸡,乍着颈上的羽毛,把自己篷成一窝刺,嘎嘎的叫着,扑张着翅膀,与周围人不断的交锋。三个女儿都蜷缩在她的羽翼下。
因为什么呢?也就是家产。父亲死了,母亲和三个女儿都成了“外人”,爷爷还有叔伯要把家产收回去。母亲就和他们打官司。
老婆记得,那时候,本来自己家,自己回不去了。叔伯等人把门锁住。姐姐和母亲在一起,不知道跑前跑后,找什么人去了。放学后,老婆就要先去邻居家,搬了梯子,从墙上爬过去。家里还有个妹妹。她要给妹妹做一锅西红柿鸡蛋面。做好,喂她:好吃吗?妹妹把面条吃完,她就喝汤。那时候,差不多她上三年级。
母亲的官司打赢了,也得罪了“家”里人,村里人。把家产卖掉,改嫁到外村,又与外村人干仗,最后回到她的娘家。在村边,盖起三间瓦房。一直到三个女儿都出嫁。大女儿脾气好,找个老公也是个好脾气。母亲最放心。二女儿不受气,又上过学,也不担心。只是三女儿,数她最小。又没上学,不会过日子。要好好给她盘算。算来算去,就近找个人家,家庭条件不太好,人还算能干。她对三女婿说:你不要让她管钱,听她的,日子混不了——只知道炒菜多搁油,做事从来不盘算。
三女嫁出不久,后老伴就死了。再过一两年。母亲也得了癌症。她也死了。母亲死了要埋在哪里?还是要去与父亲合葬。这是当年于后老伴结婚时谈好的事情。本以为,再埋回去,要去找老坟,那就绕不过那些叔伯。想当年,打得那么热闹,现在有事要求他们了,怎么会好办?但母亲盘算的清楚:没关系,那边兄弟要是明白人,他们会同意的。他们也不愿让自己死了的人孤着。让你舅舅去说。
果然,那边很快就同意,还约了村里人去刨坟。去村北,找到坟地。有人用口袋装来一只公鸡,用铁锨拍那只鸡的头,“咯”的一叫,好了,开始动土挖坟了。二十多年过去,棺木已经酥烂,里面的骨殖还在。大姐跳到坟坑里去,用手拣几根长骨。剩下的一些碎骨,裹了一包,一起捧出来。那就是她们的父亲,也就是我没有见过面的岳父。这时候,我发现大姐长着圆脸,眼睛也大,她和母亲是一个样子。二女和三女像父亲。
三个女儿,三个女婿,都穿着全身白素孝衣,趴跪在田地里,象征性的哭了一阵。母亲的骨灰与父亲的碎骨装殓到一起,又重新埋回去。
老婆不是个习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太喜欢怀旧。只是有时候,莫名的会想起一些父母的往事,捂着胸口痛一阵,说,母亲这人,一生不容易……
我也就想起老太太的样子。站在院子里,一手拎着小锄头,朝我们笑着。她是矮个子,圆脸,大眼睛,双眼皮。分明是在笑,嘴角里又一些冷冷的狠劲,像是在说:大家都好啊,我可不是好惹的。
老婆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好老师,很会教学生。还记得的,那时候,他每到下课了,总到厕所边等一阵。看他的二闺女从厕所里出来——大冬天,他的二闺女总是提不好棉裤。
那些往事,没有多少欢乐。我也不好问及,只怕是触及令人酸痛的疤痕。只是知道,现在,我的老婆也是个很不错的老师。还有,我的儿子也是高高瘦瘦,细眼,长脸。人一看,就知道像她的母亲。我还知道,像他的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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