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公好婆和母亲

好公好婆和母亲
　在幼年时代，我只看到过好婆，对于好公的记忆几乎等于零，只是好婆尚在人世时，我走进她幽暗潮湿的房间，在她五斗橱上面，发现了一个黑镜框，才目睹了好公的音容笑貌。后来我问母亲：“好公是什么时候死的！”母亲模棱两可地说：“好公死的时候，你还不懂事，只有四五岁吧！”母亲生了我和两个姐姐，姐妹三人，我排行最小，又和姐姐相差四五岁，我的生辰八字在母亲的记忆中出现了混乱，可见计划生育的实行是多么明智。 母亲说，好公是村子里唯一的裁缝，手艺好，年轻时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小伙。家境富裕一点的人家，经常请他到家里去做工。既有工钱，又有好酒好菜招待，好公那时候活得很风光如鱼得水。母亲说，公公还带了一个女徒弟，长得白白嫩嫩，公公又是个俊后生，就难免有风言风语传出来。我懂事之后问母亲，：“好公和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关系。”母亲忙说：“小孩子别多问？”现在想起来那种关系应该很暖昧，不知道好婆知不知情。 　好婆在我的印象中，挽的发髻永远是松松垮垮，穿的衣服拖拖拉拉，头发也始终没洗干净，老是有一股味道。与那个女徒弟比起来简直是不能相提并论，人家身上香喷喷的，难怪好公会见异思迁。那时候没有离婚之说，要是有，好公和好婆早就离婚了。而好婆和我母亲的关系也常常处在水深火热中，我就是在好公和好婆之间的吵闹声中长大的，他们之间的矛盾也非一日之寒。当初母亲初为人妇的时候，婆媳相处虽有磕磕绊绊倒也相安度日，引起争执的最大原因是姑姑出嫁的时候，好婆把大部分的家产都给了女儿，母亲对婆婆的怨恨一日俱增，平时常常指桑骂槐，甚至动手打起来。我一直认为父亲是个“气管炎”，但今天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也了解了父亲所受的夹板气。 　好公虽有一门好手艺，却没有传授儿子，也没有传给女儿，母亲说当年父亲不愿学裁缝，再加上好公不幸染上了肺痨，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年。在我印象中，常常浮现出他躺在病床上大口喘气的样子，那痛苦的神情，不知道是在我梦境中出现过，还是儿时真切的记忆。好公撒手人寰之后，留好婆和儿子女儿在阳间，好公一个人到阴间享福去了。好婆独自含辛茹苦抚养儿子女儿长大，儿子讨了媳妇，女儿出嫁之后，好婆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自在了，可婆媳关系越来越恶化，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在我印象中，有一次不知为了什么事，婆媳吵架，母亲用扫帚追赶婆婆的情景，还在我脑海中浮现。母亲的泼妇形象我是早已领教的。一哭二闹寻死觅活，吵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母亲是越战越勇，索性坐在地上撒泼，犹如家里死了人一样。父亲顾忌面子，只好放下架子，求得母亲的原谅，母亲才善罢甘休。 　好婆偏袒女儿，一碗水没端平，小小年纪的我同样感到好婆对外甥的宠爱远远超过了我和两个姐姐，许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在作怪。在好婆的房间里，小时候我曾经偷偷溜进去，麦缸米缸里永远藏着许多好吃的糖果花生瓜子鱼干，可好婆从来不拿出来分给我们吃，却总是等女儿和表弟来了给她们吃，这使我对好婆一直无法亲近。那毕竟是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要是现在我是不会在乎那点零食的。 　后来电厂征用土地，我们从农民变成了居民，也搬进新房去住了，可这时候，好婆却得了肺水肿，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医生说，回家慢慢养着吧，言外之意，生命已到了尽头，已经不行了。好婆回家一个月后，就走了，将要享福的时候，却得了这种病。想想好婆的一生，也够可怜的，没有得到好公的爱，和儿子媳妇得关系又是如此难以相处。几年后，想不到母亲也得了肺癌，在苏州常熟几家医院化疗了三年之后，也离我们而去。 　随着好公好婆母亲的离去，亲人之间的家长里短是非曲直也渐渐淡忘了。只是回忆起来颇感人生的无奈，世事无常，人的生老病死，又有谁能意料呢！那又何必去斤斤计较呢！
[ 本帖最后由 花开花落 于 2010-8-17 21:0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