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东宫西宫

        这部讲诉同性之恋的影片，第一场戏就发生在厕所里。
        警察和同性恋阿兰都在洗手，警察心生狐疑，远远喊住阿兰，问了单位，看了身份证，想想又要了车证看，看不出什么毛病，阿兰应对自如，不慌不忙骑了车走，警察望着他，一鼻子的嘀咕。
        阿兰说，想找到想找的人，一个眼神就可以了。
        第二次，还是同样的厕所，阿兰看下小便池的另一人，转身就走，那人喊住他，一边戴上袖章。问，你刚刚为什么看我？阿兰否认，袖章男子逼近他身边，威胁着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让我碰到你。阿兰不服气，又窘，急急走掉。
       两场厕所戏，日愈逼仄的暗示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影片要反复出现厕所呢？这要从片名说起。“东宫西宫”，源于在北京同性恋群落中的两处聚会场所，“东宫”为天安门东侧劳动人民文化宫内的公厕，“西宫”则是天安门西侧中山公园内的公厕。这个片名，味道大。为什么要在厕所聚会呢？大约，人还是怕孤单吧，一旦找到了熟悉的气息，就会相互依赖念念不忘，比如东五环大柳树市场，比如天桥，比如八大胡同，不一而足。


       导演张元可能就没想过要把这部片子拍的叫座，他硬气又忠实地保留了粗砺的写实，不仅室内画面充满俯拍的压抑，不多的外景镜头，也大都给了北京高耸的墙壁和灰蒙蒙的屋顶。难得有一次，被警察小史捉到后的阿兰在逼迫下换上了红色女装，他在黑漆漆的冬夜里艳丽地回首，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诡异。有些电影是用来娱乐的，有些电影是用来发声的，讨论这部影片，通常无法绕开虐恋之间影射的权力关系，有识者也会对导演的胆识与机智心生敬佩，但单纯以欣赏电影的角度去看《东宫西宫》，怕不会有多少人去买票。想想，这也是为担当而必须付出的牺牲吧，毕竟李安也要等到了2005年才在美国拍出了《断背山》。

       
      若非王小波是编剧之一，我很可能不知道张元拍摄于1996年的这部《东宫西宫》。按照王小波的剧本和小说《似水柔情》来对比，电影保留了小说的叙述结构，却没有再现出时空转换的灵动，几处穿插进来的戏曲段落，本该出彩，却因为戏曲演员的臃肿装扮和简陋布景，显得突兀造作。我能说，这是经费和技术问题吗？   
      胡军演的警察小史，算得上中规中矩，除了有些地方绷得太紧，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地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应该和演员没关系，在整整一夜听完了阿兰的自述后，胡军剧终前的激吻，还是让我觉得隔膜，认为不至于。扮演阿兰的司汗，他的本色演出是全片灵魂，当阿兰语气平缓却惨淡莫名地自诉孤单的童年与成长的磨难，恍惚中，不知其中有几分是阿兰几分是司汗，有时，司汗让我想起哥哥，他比《霸王别姬》里的张国荣更年轻，也更锐利、更生猛一些，到了擦口红的那场戏，简直惨烈的难以直视。换一个演员，好看不成问题，但不大可能是这样的效果。

       曾有一个小说，写同性恋在试探，“假如你是一只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爱吃肉呢？”
       确实，人有无限的可能，佛家说，人都有佛性，医生说，人都有癌细胞，马克思说，人所具有的我都有。性学家说，同性恋的因子，存在于每个人的心里，我们不察觉，不意味着它不存在。话是这样说，我仍无法对同性恋亲近。就算我知道他们大多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我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揣摩，无法解释自己的不安。李银河、王小波曾研究调查同性恋群体，合著了社会学作品《他们的世界》，书还没看，但这个书名，非常准确。出于礼貌和尊重，我可能只会做到并行不悖。

    《东宫西宫》只有九十分钟，不算长，剧情也不复杂，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如今王小波作古，张元吸毒，不知类似的片子，往后还有谁能拍。虽然十几年前，我是断断续续的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