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军装的父亲

穿军装的父亲
若荷
　　周末，一个人躲在书房，蹲在地上，整理早先的照片。夏天太热，不出门，同时也为避黄梅季。空调的风，吹不到书房这个地方。汗水流到相册上，一滴下去，濡染了一片，只簌地一下，便干了。突然有个想法，把一些照片搬到电脑里去，再做成一个家庭式的电子相册。再有几天，是一个特殊的节日呢！于是去找扫描仪，已经很久没用它了，眼看机器上面，布满了灰。
　　先是找到自己，再找我的家人，找到母亲，也就找到了父亲。父母的照片不是很多，有那么五六张吧，都是五十岁以后的照片。之前的呢？我找来找去，竟没有找到。心有不甘，想给母亲打个电话，向老人家讨要几张，就说，我要穿军装那张的？然而想了又想，觉得不太妥当，这样的莽撞，不知会给母亲带来多少的难过。
　　在早，父母珍藏有很多的照片，看去十分年轻，是父母刚结婚的样子，与常人一样，也不脱夫唱妇随。乍一看去，两位都是可敬可亲的知识分子。其实，我父亲曾经是一位军人。只是，尽管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军中战士，但我却很少和别人说起家史，在同学更是面前守口如瓶，因为我怕一说起来，就或许有人说，你应该很骄傲的。在那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穿军装的情节。这个情节铸成了人们对军人的崇拜。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有一天翻看父母相片，在一本泛黄的老相薄里，我发现了一张父亲年青时的照片。这一张照片，是父亲在部队时拍摄的，它们在母亲一个栗红的木箱里，珍藏着，已经有几十年了。纸质的相册上面布满陈迹，散发出一股樟脑的气味，更显出那张照片不与平常的珍贵。在十几年的戎马生涯里，父亲的照片仅存一张，无论是跨马持枪还是行军打仗，能够记录父亲曾经作为军人的只有这张照片。照片上共有四人，都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脸庞上都现出年轻战士的稚气，还有作为军人的特殊的风度。
　　父亲曾指着照片告诉我们其他人的名字，每一个战友身上，都有不同寻常的战斗经历，那份战友之谊是在战火里考验和积累下来的，用汗水、生命和鲜血，用对国家的忠诚和对战友的依依深情。关于军队的记忆犹新，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父亲的心中不可磨灭，可惜我都记不清了。惟一记得的是父亲拿着照片，对我们说，拍照片的那年，是一个春天，刚换了军装，天很暖。他才十七岁，所以很像一个学生娃。
　　十七岁，用现在的观念说，正是人生的花季雨季，把这个年龄放在现在的孩子身上，也许正在父母的面前叛逆着，骚动着，诉说着青春无着的怨恨。而在我们的父亲那一代，为了保家卫国，为了神圣的使命，已经在枪林弹雨里穿行了。长长的壕沟他穿过，暴雨中行军，他走过，单枪匹马与敌人周旋，他有过。十七岁的父亲，很英俊，浓眉下一双大眼睛很精神，颇具军人的威严气质。却长得瘦，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结果。
　　据父亲说，他们当时负责部队的后勤工作，有一次，接受了向前线运送物资的任务。在那次执行任务中，他们小队和敌人遭遇了，他们运送的是前线急需的物资，而这些物资在当时又十分匮乏。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般要先保护物资，不能和敌人硬拚，只好一边打，一边迂回前进，与敌人周旋起来。到最后，随身带的干粮没有了，整整三天的时间，粮米没进，饿极了，就在山溪里找些水喝，撑一撑肚皮。田野里，沿途上的花开着，一行行的农田里，有农人种着的各种各样的蔬菜，他们却连一根韭菜都没动一根。
　　每每听父亲讲完，我都会感到心灵的震撼，如同进行了一场灵魂的洗礼。我曾问过父亲，那么饿，你们为什么不动老百姓一根韭菜？父亲严肃地说，再饿也不能动，饿了时，心里想的是必须遵守部队铁的纪律。好多年过去了，但父亲与敌人周旋忍着饥饿运送物资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后来父亲问我们，你知道我们运送的是什么吗？看我们眼露疑惑和求知的样子，父亲总是沉思一下，半晌，才掷地有声地说：是粮食！
听完父亲的讲述，我们经常是愕然，尔后是深深的敬佩。仿佛看到年轻的父亲，穿着军装，手握机枪，迎着朝阳，迎风挺立，在他身后的背景上，写满了令人敬仰的“伟岸”两字，对父亲的敬爱之心油然升起，感谢父亲，给了我们这样一段特殊的经历教育。
　　父亲转业后，把他所遵循的铁的纪律带到新岗位，工作中，从不沾公家的便宜，不为利用职务之便费尽心机。父亲与己是这样，与人也是这样。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我读中学毕业参加工作，临行时，有人以公家的名义送给我一个书包，还有一块布料，父亲让母亲收下，给我做了一条裤子，而背后里，却让母亲悄悄把钱付与账上。父亲在工作中，是这样要求自己，同样在生活上，也这样要求家人。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我们姐妹长大后在工作中从不贪小便宜，遇事先想到的是别人，从不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
　　家庭是人生的第一所学校，因为有了父亲的教导，才使我们懂得，人生的意义在于奉献而不在于索取，人生的快乐亦不是简单地将拥有金钱与追求幸福等同起来，而是有所付出有所创造。哲人说，如果你是一棵大树，那么就撒下一片阴凉；如果你是一泓清泉，那么就甘愿洒下生命的甘露。也许父亲并不知道，将来的他们，会得到人们怎样的赞美，但父亲就是这样做的。
　　七月，繁花似锦。在网上，一边看朋友们发来的初荷的江南，一边上传扫描的照片，做我的家庭电子相册，以这样的方式，庆祝“八·一”建军节。算来用去了三天的时间，终于把家庭相册做好，配以《红旗颂》的背景音乐。最先的一张，就是父亲的军装照。保存了多年的照片啊，此刻，终于不再只为珍藏，不再遗忘，亦不再落寞。望着父亲的眼睛，我默默地想，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父亲的谆谆教诲，我们永远都不会忘。真希望，老一辈革命家的优良传统，永远能够得到秉承与发扬。　　
　　 [ 本帖最后由 若荷 于 2010-7-22 14:3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