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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大浪淘尽多少痴情人

2021-12-23叙事散文周施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情中之一的爱情,最为人们所向往,是人类一个永恒的话题。从古至今,有多少人被爱情所困所惑所怨所痴,终其一生,不得释然。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那些最初的爱,在瞬间如烟火升腾绚丽之后,大多都如一阵幽怨的叹息,落在黑夜的沉寂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情中之一的爱情,最为人们所向往,是人类一个永恒的话题。从古至今,有多少人被爱情所困所惑所怨所痴,终其一生,不得释然。然而,多情总被无情伤,那些最初的爱,在瞬间如烟火升腾绚丽之后,大多都如一阵幽怨的叹息,落在黑夜的沉寂里,偶有一阵风吹过,可见零星的残光如萤火虫般飞起,又很快消失在夜的深处。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做成双?对爱情的渴望程度,女人似乎尤甚于男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句诗是晚唐女诗人鱼玄机所作,也是她对爱情发出的感慨。鱼玄机,原名鱼幼微,二十二岁改名鱼玄机。她天生聪慧,七岁即出口成章,十一、二岁时便诗名胜扬长安城,诗作被众多文人欣赏传诵。慕名往访的著名诗人温庭筠对鱼玄机即兴所赋之诗叹服不已,感其聪明雅慧,偏又生在一个贫苦的环境,心生同情怜爱,因此,经常登门悉心教授诗词歌赋,成为她的老师和朋友。在匆匆流逝的岁月里,俩人经常互相以诗篇赠答,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后来,温庭筠离开长安,远去他乡任职。面对离别,已长成楚楚动人少女的鱼玄机写下了许多浪漫缠绵而又情真意切的诗句,以此表达对温庭筠的相思之情。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温庭筠却一直将感情控制在师生和朋友的界限内,始终未再向前跨越一步。不久,经温庭筠撮合,鱼幼微嫁给了名门之后、有官职和社会地位的李亿。出身官宦世家的李亿,不仅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他的年轻和社会地位决定了他的前途,嫁给他,今后的生活无疑会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从此生活富足。这对从小生活贫苦的鱼玄机是多么好的机会,可以因此有了依托,生活有了保障。在温庭筠看来,只有相貌堂堂、温文尔雅的李亿才配得上才华横溢、美丽多情的鱼玄机。温庭筠希望自己的牵合可以让鱼玄机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命运偏偏与鱼玄机开了个大玩笑,这让一心希望鱼玄机能够过得好的温庭筠都始料未及。李亿在与鱼玄机有过一段很短暂的甜蜜时光之后,很快就抛弃鱼玄机离去了。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刚刚还在眼前的恩爱成了一场昨夜春梦,鱼玄机还没回过神来,李亿就负心而去,多才而又多情的鱼玄机从此跌进了痛苦的深渊。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从难熬的相思和痛苦的梦魇醒来,她开始了一种放荡不羁的沉沦,借以诗会友之名,日日酒宴,夜夜欢歌,以此来掩盖内心的凄苦伤痛。

鱼玄机的故事虽不能说家喻户晓,喜欢唐诗的人大多会知晓,无需我来详细叙述。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这样一个美貌多才的女子会遭此厄运?有人会说,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薄命是因为她的红颜吗?是因为她出众的才华吗?明明也爱过她的李亿终究还是要顾及他的地位和利益,狠心抛下鱼玄机走了。那么,眼看着她长大的温庭筠为什么会拒绝这样一个有才情和美貌的女子?为什么要拒绝她炽热的爱?仅仅是因为觉得自己丑陋无比配不上貌美的鱼玄机吗?还是仕途的坎坷灰暗了他的心情?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他可以给鱼玄机友情,为什么在爱情面前却步?他是那样爱怜着她,一天天看她长成美艳无比的动人女子,况且她又是他所欣赏的有文采的女子,而他又是一个才华横溢的著名诗人,俩人之间互相诗词传递,一唱一和,感情默契和谐,犹如和风细雨润物无声,这样的两个人相爱不好吗?从他这么多年一直真切地关心着她来看,一旦答应了鱼玄机,他一定会温存地待她,呵护着,她会因此欢喜至极过着一生,就不会嫁给李亿,也不会遭到抛弃,不会沉沦,更不会产生后来的妒打致死婢女而获死罪的悲剧了。

李亿最初是对鱼玄机有情的,甚至也深爱过,最终却以无情结束,这种无情给了鱼玄机毁灭性的一击,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温庭筠是有情的,也许正是他对鱼玄机的深情厚意使他不敢接受鱼玄机的爱,他怕他亵渎了这份珍贵的情感,仕途的失意让他深感不能给鱼玄机一份富足安逸的生活,他唯有退在她的一侧,以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她交往,虽然没有做相亲相爱的伴侣,却是她终生的良师益友。他的拒绝看似无情,我们也可以认定他真的无情,在某种程度上对鱼玄机有所伤害,甚至是造成其悲剧命运的因素之一,但与抛弃和玩弄她的人相比,温庭筠应当是鱼玄机悲凉人生中的一份温暖的回忆了。

与鱼玄机齐名的唐代另一位著名诗人薛涛,在情感方面的遭遇并不必鱼玄机好到哪里去。这位出身于官宦家庭的女子,天生丽质,性情敏慧多才艺,八岁能诗,洞晓音律,在当时也是声名倾动一时的人物。但随着父亲的去世,生活落入困窘。迫于生存需要,她以歌伎而兼清客的身份出入幕府,与当时的大文人白居易、杜牧、元稹、刘禹锡等人都有唱酬交往。聪慧的她别出心裁,居浣花溪上,自造桃红色的小彩笺,用以写诗。可想薛涛那些清丽的诗句,娟秀的字迹,落在桃红色的彩笺上,犹如一只只美丽的粉蝶飞至友人的手上时,那会引起友人怎样的愉悦。

薛涛生命中有过一个重要的人物,他就是能诗善文的儒雅官员、时任节度使的韦皋。韦皋对才貌双全的薛涛很欣赏,怜惜她的生活贫苦,于是以乐伎身份将其召到帅府侍宴赋诗,之后一直对她非常溺爱。他曾上表朝廷要授予薛涛“校书”一职,但未被准奏。这让心高气傲的薛涛很失落,心灰意冷之下,她开始玩世不恭,以一种放荡不羁的生活方式与众多文人恣意来往欢娱,这让宠爱她的韦皋大发雷霆,盛怒之下将她发送松洲边地。

遭此冷遇的薛涛一路尝到了苦头,赶紧寄书向韦皋求情。对她一向怜惜的韦皋,在读了薛涛寄来的“闻说边城苦,而今到始知”等诗后,不忍她受苦,又很快将其召回。这件事情让薛涛明白了现实,以她现在的地位,脱离对韦皋的依附后,要过的是怎样不堪的生活啊,她看清了权势的力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奈。尽管俯就屈从了韦皋,这个给了她父爱一般的关怀、使她过着一种还算安逸生活的男人,薛涛的内心却并不爱他。也许在外人看来,韦皋对薛涛够得上仁至义尽了,薛涛应该会对他产生感情,但爱情没有道理可言,无论韦皋对薛涛怎样呵护照顾,她却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爱过韦皋。

有人说,女人爱上男人是因为崇拜,男人爱上女人则是喜欢被崇拜的感觉。韦皋死后不久,薛涛爱上了年仅三十岁的著名诗人元稹,而且是近乎狂热地爱着。风流倜傥的元稹也对这位多情的才女有意,俩人迅速坠入了爱河。元稹不仅诗词歌赋写得优美动人,更是一位风度翩翩、文雅潇洒的年轻美男子。这让薛涛对他心满意足地倾情,她尝到了爱情美酒的浓烈滋味,在这份迟来的爱里,她飘飘欲仙,深深陶醉了。

“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忙将趋日,同心莲叶间”,薛涛这首写给元稹的池上双凫》告诉人们,她心存一份希翼,她不仅爱上了元稹,更渴望能嫁给他。虽然元稹一度倾慕她的容貌,欣赏她的才华,俩人也有过缠绵缱绻的时光,但仕途光明而又放纵多情的他怎么会娶她呢?她毕竟只是一个歌伎,而且已是秋暮的年龄了。“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甜蜜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痛苦很快袭来。热烈地爱过,很快就遭到冷落和抛弃,这一生唯一的爱情如彩虹般美丽而虚幻,转瞬即逝。薛涛此刻的心里满是悲戚苍凉。

恋爱中的女子是痴情的,甚至有些傻傻的。即使知道有些事情的不可能,却还是会像那追逐光明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上去,糊涂地以为自己靠近了幸福。连薛涛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经历了人世的沧桑,居然还对爱情抱有如此美好的幻想,可见恋爱中的女人,心如孩子般天真。也许这正是上帝保留在女人身上的一部分纯真可爱。

爱她的人,她不爱,她爱的人,不爱她。经历了爱情的挫折和失败打击后的薛涛,看透人世的炎凉。她知道,她这样一个地位低下的女子,在这个权势当头的社会是没有能力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她只能依靠别人的慈悲怜悯才可以立足于世。她是聪明的,在她明白了爱情的虚无不可靠后,冷静地收敛起自己的热情,心沉静下来。男人毕竟不可依托,什么都不可靠,唯有自己才是真实的。也许是无情之剑太过锋利,以至于在伤害的瞬间看不到血迹,也许是及时地包扎了自己的伤口,从此暗自疗伤。她不再渴望爱情,更没有纠结于这段伤心往事。她每天做女道士装束,建吟诗楼于碧鸡坊,素面清颜,晨看云霞,夜沐明月清风,在清幽的时光中,与书相伴,度过晚年。

现代著名作家,一代才女张爱玲在爱情上也难逃一劫。当她知道她的爱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时,对着负心的人,纵有千种伤心,万般揪痛,她只是叹着气说“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她凋谢了爱情,也凋谢了文采,结束了最旺盛的创作时光,从此过着隐居的生活,直至悄然离世。面对负心,枯萎,这竟是她伤心的唯一方式,这又是多么令人心痛的方式!

曾经的青山绿水已是山穷水尽。当爱情来临时,思如泉涌的才女,将心中涌动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不朽的文字,她要歌颂,要赞美爱情的美好,要将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相思,化作春风,化作细雨,化作彩蝶般的文字给爱人看。面对无情的背叛,却不再多说什么。是不想说,还是怕说起会再次刺痛自己柔弱的心?可以写出千古传颂的文字,为什么在爱人无情离去后默默无语?因为一次伤害,从此就不再相信爱情?为什么爱情如此短暂不堪一击?男人的负心具有怎样的杀伤力,无情毁掉的不仅是女人梦想,使其从此无望,也断送了她们的才情。

这些命运多舛的女子,她们无一例外地为爱痴狂过,但最终却输给了无情。她们那些火热的情,那些曾经的爱,已被历史波涛汹涌的大浪涤荡淘洗,唯有那些清词丽句留了下来,连同她们隽永的思想所折射出的光辉。时光还在继续,情海无边,大浪滔滔,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还在发生着。也许人们在传诵她们留下那些文字时,才会想到这些世间稀有的女子以及她们的故事。
[ [ 本帖最后由 周施梅 于 2010-7-25 09: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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