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缠疏篱扁豆花
2021-12-23叙事散文范廷伟
每逢夏末秋初之时，在乡下老家的房前屋后，或在田间沟渠地头的篱笆墙上，人们随处可见的花品，除了金灿灿的丝瓜花以外，便是那轻盈翩跹的扁豆花了。被扁豆蔓儿肆意攀援的枯枝败叶，因了那些一丛丛、一架架扁豆花儿的盛开，穷乡僻壤的乡下农家，顿时在这个秋风……
每逢夏末秋初之时，在乡下老家的房前屋后，或在田间沟渠地头的篱笆墙上，人们随处可见的花品，除了金灿灿的丝瓜花以外，便是那轻盈翩跹的扁豆花了。被扁豆蔓儿肆意攀援的枯枝败叶，因了那些一丛丛、一架架扁豆花儿的盛开，穷乡僻壤的乡下农家，顿时在这个秋风渐凉的季节里热闹起来。这些长得十分简单、自然却又明朗、宁静的扁豆花，任猎猎寒风吹拂蔓缠疏篱的花朵，让乡下的日子无不洋溢着一种灵动与灿烂。
终日劳作于乡土之上的父老姐妹们，总爱见缝插针地种些花花草草，花不名贵、草又廉价，无非就是些最简单不过的丝瓜、扁豆、豆角之类的菜蔬。早些时候，大概是我还在自己家责任田里劳作的时候吧，每当初夏，记得母亲在地头上的沟渠边、天井院的窗台下，种瓜点豆，侍弄花草。早晨或者傍晚的时光，我便极爱蹲在这些扁豆秧苗的旁边，仔细看它出土、发芽、抽叶、吐须，我很喜欢它们幼小却有韧性的秧蔓，每天都在探出柔柔的、蜷曲的触角，做出努力挺举的姿式，这是在我记忆里令我怜爱不已的一幅影像。由于那年院中的扁豆是我亲自种下的，所以自然对扁豆有了一种特别的偏爱。首先是给扁豆浇水，让它们日日生长、天天变样，不消几日，纤细清柔的扁豆丝蔓，便沿了枯枝一路攀援而上。整个夏季，它们谦逊、悠闲地应合着阳光的喧嚣与躁动，只管让自己的蔓与叶绿意婆娑，直至葳蕤了农家小院的风景，令人仿佛已经闻到了秋日扁豆独有的那种芳香。
对于扁豆，我总是感叹着它们生命的美好与顽强，不管土地如何瘠薄，甚至在沟渠边、庭院内、旮旯角儿，即使不施任何肥料，它们也会从无人过问的寂寥与凄凉里，生出那份平淡中的美丽来。秋风凉扁豆长，最先是那一枝枝、一串串的扁豆花儿，白的如青玉，紫的如彩云，琳琅满目的扁豆花，稠密成串，鲜艳夺目。在乡下时，我们的的早、晚饭，夏秋两季多在扁豆架下吃，扁豆花开得热闹，便有蜻蜓或蝴蝶上下翻飞，翩翩起舞，那些如霞似玉的扁豆花，细看起来，长得酷似纷飞的蝴蝶，有时还会将清新的扁豆花与翻飞的花蝴蝶完全混淆了呢！汪曾祺先生在《食豆饮水斋闲笔》中写道：“暑尽天凉，月色如水，听纺织娘在扁豆架下沙沙振羽，至有情味。”绿意婆娑的扁豆藤叶，将秋的味道渲染得更加浓烈一些了，柔软平和的藤蔓间，紫白相间的扁豆花，像一只只蝴蝶停栖在枝头，作展翅欲飞状。月华轻洒中，便有女孩来采摘茂密的扁豆叶，包了风仙花染纤纤娇指了。
扁豆花，有人也称南豆花，既具有健脾养胃，清暑化湿的药用功效，而扁豆呢，还有鲜嫩可口、菜中上品之美称，其营养价值总多于白菜、西红柿、菜椒、黄瓜等。扁豆花落，结荚成形，一簇簇，一串串，赏心悦目，像是一弯浅浅的紫月亮、绿月亮。娥眉是古代美女的代称，人称扁豆为娥眉豆不知有没有必然的联系？扁豆花虽小，却将美丽进行到底，它一如平素淡雅的扁豆，朴实无华，凄风苦雨，抑或秋风猎猎，让美始终贯穿于普普通通的生活之中。记得我常常提了椭圆形的竹篮，在豆棚瓜架雨如丝的时候，随了闲下来的母亲采摘清香肥硕的扁豆。巧手的母亲，总会会在辛勤的劳作之余，用刚刚摘下的扁豆，或蒜蓉、或辣炒、或油闷、或酱爆、或清蒸等，做一顿极其丰盛的晚饭，有时，还常用一根细细的棉线将扁豆串连起来，放在咸菜缸里，随时腌制成美味可口的各种小咸菜，让全家人在菜品极少的冬天或者春天里，无数次享受到了扁豆的四时清香。尤其是母亲裹了鸡蛋面糊糊，亲手炸制的炸扁豆，香软酥嫩，余味悠长，至今不忘。
又是一年秋风起。乡下老家的农人园屋旁、沟渠畔、篱笆门、柴禾堆、门垛下、影壁上，随处可见的就是扁豆花了。扁豆蔓，绿意盎然，肆无忌惮地缠缠绕绕，与蝶翅般姹紫嫣红的扁豆花相映成趣，饱满的扁豆荚阔而肥厚，多是隐藏在绿色的屏障里，它的色彩、它的鲜嫩、它的美丽、它的顽强，像是沉浸在悠远岁月里的一首歌；它不畏贫瘠，甘于寂寞，饱人口福，泽被人间的无私品质，曾被历代文人所吟咏，例如郑板桥的“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例如查学礼的“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便扁豆花”；例如方南塘的“编茅已盖床头漏，扁豆初开屋角花”；我尤其喜欢清代诗人黄树谷的那首《咏扁豆羹》：“带雨繁花重，垂条翠荚增。烹调滋味美，惭似在家僧。谷雨方携子，梅天已发秧。枝枝盘作盖，叶叶暗遮旁。伏日炎风减，秋晨露气凉。”终年困顿于乡下的父老，他们无缘也无意栽种那些国色天香的牡丹，冷艳绝伦的梅花，娇美多情的玫瑰，勾人魂魄的月季，只是再谦逊不过地与这些累累秋实的大美相依相融。
离开乡下这么多年了，每逢回到乡下，我都愿意围着村子转上几圈，看看家乡的巨大变化，赏赏溢香的满目鲜花，走走熟悉的家乡小路，想想儿时的迷人童话。秋风渐凉，庄稼飘香。在乡下，扁豆花里飘逸出的是我童年记忆里的那个故乡。此时，我感悟到的不仅是岁月积淀下来的那些美丽，而且感悟到了哪怕是一架朽木，扁豆不求空旷沃野也要攀援而上的力量，最重要的，则是让我感受到对家园温馨的那种真情怀念。（共197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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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范廷伟 于 2010-7-31 19: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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