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端午

      小镇的人翻看手机上屏幕的日历一栏，滑向端午的日子。盼望端午不亚于盼望过年，端午作为法定假日，有几年了，小镇的人更是喜不自胜。
      这天，小镇的人准备好了必需的包粽子的粽子叶，糯米，大枣，葡萄干。此外还有葫芦，鸡蛋，一些肉类、蔬菜，开始了这个特别的日子。
       像我这个年龄的，还为端午担忧害怕。你可知道，有一年端午，整个小镇被大雪覆盖封住，山川，树木，房屋和街道白茫茫的，雪花飘了一天。小镇的人多少天的兴奋的心情和出行的打算，被窗外骤降的大雪扫得一干二净。小镇的人喜欢雪，可降到端午的雪人们觉得匪夷所思。
否则，端午登山郊游，小镇的人不会错过。
      几十年里，端午这天，天边刚刚透白，楼外响起喧嚣嘈杂的声音，已不叫你酣眠。那声音似万雷轰鸣，似百辆汽车开足马力，横街而过。可得起床了，赶紧穿好装束，下楼，小跑，街上已是万头攒动的人群。人口不多的小镇，此时，像北京车站，把我拥着一直向前。
       入山口处，百来家的商贩摊位如雨后的小草猛地拱出地面突临于此，一个挨着一个。小车棚的煎炒烹炸，玻璃柜的玩物饰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端午特色的玩意很受小镇的人的青睐，一长杆挂着许多串葫芦，花花绿绿的迎风飘着；横杆上缀着无数的香囊，阵阵香气在空中浮荡；簸箕里刚出锅的粽子，冒着腾腾的热气；锅里的滚沸的茶蛋，不停地翻着身子。生意人的吆喝声响彻山林。
       台阶一直通向山顶。两旁的松树，桦树，榆树，稠李子，山丁子树向后缓缓倒退。台阶缝隙长着矮小的花草。空气中飘着花儿的芳香。朝阳露出小半边脸，亮光散在小镇的人的脸上。
     王姐夫家的小宝骑在他肩上，看着前后的人头。小宝左手扬着粉色气球，右手拎着几串圆葫芦，神气着呢。胸前挂着鼓鼓的心形香囊，故意从袖口露出手腕，大声说：“阿姨，快看，我的五彩线！”“好看。”我欣赏着。红黄绿蓝紫，谁想出来的，预示日子的五彩缤纷吧。王姐夫侧着身往前挪着，小宝直喊：“要吃那个！”我循声望去，是滴油的烤肠。我也没吃什么呢，垂涎欲滴。人多，我不能像孩子们吃在嘴里。
       我不敢停歇，身后的人挤着撵着你，不多时浑身是汗。山顶凉爽下来，小镇的全貌已在眼前。在这里伫立良久，山顶的人猛增。
       “几点来的，下去了？”
       “啊，起得早啊。”
       遇见的熟人可不少。
       拉家常，拍照，赏风景，买东西，采柳蒿，折树枝。
       太阳升起一丈高，早起一拨的小镇的人陆续下山了，带着树枝，柳蒿，喜欢的东西和满足的心。
       儿子大一点了，就自告奋勇，站凳子登窗台，在窗子上插树枝挂葫芦。
       柳蒿泡在水盆里，“儿子，洗脸。”我说。
       儿子睁大眼睛，好奇地问，“是好的意思吧。”
       “那是那是。”我赶紧嘱咐道。老公这时将早餐端在桌子上。
        中餐晚餐都被邀请娘家和婆家。一大家子坐在火炕上，吃是一大盛事，另外让孩子感兴趣的是我们小时的端午趣事。
       话说邻居家小强，上课偷吃鸡蛋。叫老师看见，老师当时制止。让小强吐出来，小强说什么不肯。嘴里嘟囔着不清的话，“家里我老大，才分到一个鸡蛋。”老师厉声说，“不行，必须吐出来。上课吃，不像话。”“从早晨到现在没舍得吃，实在馋得慌，没忍住。”小强继续嘟囔着。他腮帮鼓鼓的，填得嘴里满满的鸡蛋往下掉，小强不时用手捂着往里塞。老师看他顶嘴还在塞鸡蛋，从讲桌下来走到他面前。小强见罢使劲往里咽，呕呕两声，卡住了，鸡蛋进不去出不来，噎到嗓子眼了。老师吓坏了，忙说：“慢点，慢点。”小强瞪着大眼珠，仰着头，脖子青筋蹦出，嗷嗷几声，鸡蛋咕噜挤进喉咙，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来，小强再也不敢上课偷吃东西了。
      再说同学二妞和狗蛋磕鸡蛋，二妞人尖，拿鸡蛋小头和狗蛋较量，狗蛋的两个鸡蛋都被二妞的硬家伙磕破。狗蛋不服气，和他的小伙伴嘀咕一阵，结果二妞的硬家伙粉身脆骨。有人告诉二妞这里的秘密，二妞知道狗蛋用指甲顶鸡蛋，二妞哭着叫狗蛋陪，不陪就哭个没完。狗蛋赔不起，只好趴在地下，让二妞当马骑。她俩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一阵笑声过后，孩子们只是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我们这些大人，说好玩。其不知这里含着什么，孩子们不得而知。
       小镇的人有时过着不一样的端午，没条件买葫芦，自己折葫芦。我家也不例外，端午前一天，全家人坐在桌前。几张软软的各色彩纸铺在桌子上，父亲裁纸，母亲折葫芦，我们也学着母亲的样子，折。母亲手巧，折的葫芦有两个角的有四个角的，捏好对齐，照着小口，猛吹一口气，干瘪的葫芦立刻饱了鼓起来。母亲剪好穗子，将葫芦和穗子穿在一起，绑在绿树枝上。推开门，嘿，家家户户门庭窗子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大大小小的葫芦，不一样了，这是过节的小镇了。
       一整天里，登山郊游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夜幕降临，喧腾的小镇才歇息下来。
        今年的端午，我不能再起晚了，早将手机定时调好，等着第一缕阳光，等着草和花，等着如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