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出地底的水/梅林
2021-12-23抒情散文geng167
压出地底的水梅林我家客厅的外面有个压水井,时常有人来压水,压水的嘎嘎声与出水的哗哗声,就成天地响着。那来自地底的水,格外清亮,院中的人,就在井边,用它洗菜,洗碗,洗衣服,洗杂物,一切洗完了,还要拎两桶水回去用。若是几个人凑到一块,就要唠唠……
压出地底的水梅林
我家客厅的外面有个压水井,时常有人来压水,压水的嘎嘎声与出水的哗哗声,就成天地响着。那来自地底的水,格外清亮,院中的人,就在井边,用它洗菜,洗碗,洗衣服,洗杂物,一切洗完了,还要拎两桶水回去用。若是几个人凑到一块,就要唠唠嗑,不时有笑声飞扬。我们所在的小院,因为有了这个压水井,更有生气,更显快乐了。 压水井是院中人凑钱修的,用了一段时间后,小院子里建起了公用水池,自来水是单位从机井里抽上来的,不用住户花一分钱,大家就不愿再去花力气压水,压水井长时间不用,里面的压杆变得锈迹斑斑了。我搬到这里住后不久,公用水池又废弃不用了,各家各户都安装了水表,用水要收费了。看着水表飞速地旋转,我有点心疼,就买来新压杆,还更换了里面的垫皮,压水井又能用了,除了食用水,家里的其它用水都取自压水井。渐渐地,别家也来这里取水用,压水井边又热闹起来了。 每天来得最早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第一次来这里压水洗东西,我把她当成了隔壁的一位小学老师,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她回头冲我一笑。她洗的东西不少,衣服鞋袜,抹布拖把,还有碗筷,能洗的都搬到这儿洗了。见我拎个桶要打水,她显得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东西从压杆边移开。我压完水就走开了,没有同她多说话。直到现在我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只知她租了院中一户人家的房子,来陪孩子读高中。有时我透过自家的窗户玻璃,看她弯着腰用力地压水洗东西,那水出得很慢,就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到这里来得最勤的,是一对老年夫妇,我们称他们伯父伯母,他们跟随女儿女婿住在这个院子里。伯父是一位退休教师,在附近的私立学校找了个职位,想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好减轻孩子们的负担,每半个月休四天假,回来也不闲着,帮伯母做家务之外,还为全院打扫卫生。院中有几颗香樟树,有大量的落叶、落蕊与落子,让伯父收拾干净后,院中会清爽许多。伯母也一样勤快,与伯父一道来到井边,伯父作伯母的下手,为她压水。伯母还很开朗,有外人在她会开几句玩笑,对伯父却很“挑剔”,伯父也不计较,只是哈哈地笑着,更用劲地压水,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在盆桶里溅起了洁白的水花。 有一个本校的学生,也时常来这儿压水洗衣服。她的舅舅是我的邻居,才结婚不久,买房子借了一大笔钱。她住在舅舅家里,舍不得用自来水,有衣服要洗,也会来到压水井边。舅舅成天在外面忙,舅母又在外校教书,半来个月才回来一次,舅舅的衣服她也一并洗了。压水井边本有树阴遮蔽,但因有高压线从这里穿过,为了安全起见,将树枝砍了一大半,正午若有太阳,井边就很热,但那个小姑娘并不在意,洗完一大盆衣服,小脸红扑扑的,挂满了汗珠。水压到盆里,盆里就满是肥皂泡,闪着五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来压水的人多,压水杆就容易磨损,需要经常更换。从来没有谁来分派,但每次都有人主动来做。压杆最早是在伯父的女儿手上断的,她问我从哪里能买到,我哪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去买,就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然后悄悄地去买来换上。我换新压杆的时候,她正好在家,就过来帮忙。压杆太短,用起来不顺手,一位做会计的住户,找来一根钢管,计算了长短后,截下一段,套在杆上,省力多了。压杆上的螺丝容易掉,做环卫工人的老爹,家里积有不少废旧的螺丝,正好拿来填补,还多上了几个加固。井边的排水口很小,是在围墙上挖出的一个小洞,不知是谁弄了一根细竹棍,一旦出水口堵塞,用它一捅就行了。 从早到晚,井边都不空着。众人起先来这里,大多是为省两个水钱,但后来就主要是享受这里的气氛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帮你压压水。有几个住户种着菜园,摘来一大把青菜或是豇豆,纯天然的,还带着露水,见人都要分一小把。妻子也在压水井边挖了一小块空地,早就有人送来最好的丝瓜秧,才种下几天就长出了新叶。井边还有一株黄梅树,到了冬天,枯瘦的枝干开满了花,粉嘟嘟的,像无数只蜜蜂盯在上面。去年冬天下了雪,在白雪的映衬下,黄梅花更显清雅,微风吹来,那些“蜜蜂”抖落雪粒,作出振翅欲飞的态势。院中的小孩子跑来看个究竟,一只大黄狗也来瞧新鲜。许是受了“蜜蜂”的鼓舞,几个孩子同时抓住压杆,居然也把水从地底压上来,像一条线一样飞射而出,映在大黄狗睁大的眼眸里。 以前住在小区,房子在四楼,沿着狭窄的楼梯道走上去,进了家就关上门。在那样逼仄的空间里,人们大多蜗居着,很少有什么往来,有的做了十几年邻居,竟然没有串过一次门。难怪有人说,楼房越高,人心越远,不断加快的城市化进程,让人们的心灵就像钢筋水泥一样冰冷、苍白。那时,就很想拥有这么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搬来这里住时,我却感到光有院子,似乎还是缺少了一点什么。自从用上压水井后,每天听着压杆的嘎嘎声,听着出水的哗哗声,就像听着一首优美的乐曲,心中的沟沟壑壑一下子都熨帖了。一个压水井,连着一院子里的人。水从地底压出,一份情谊也从心底流出,生活一下子就灵动起来了。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6-4 14:25 编辑 ]
我家客厅的外面有个压水井,时常有人来压水,压水的嘎嘎声与出水的哗哗声,就成天地响着。那来自地底的水,格外清亮,院中的人,就在井边,用它洗菜,洗碗,洗衣服,洗杂物,一切洗完了,还要拎两桶水回去用。若是几个人凑到一块,就要唠唠嗑,不时有笑声飞扬。我们所在的小院,因为有了这个压水井,更有生气,更显快乐了。 压水井是院中人凑钱修的,用了一段时间后,小院子里建起了公用水池,自来水是单位从机井里抽上来的,不用住户花一分钱,大家就不愿再去花力气压水,压水井长时间不用,里面的压杆变得锈迹斑斑了。我搬到这里住后不久,公用水池又废弃不用了,各家各户都安装了水表,用水要收费了。看着水表飞速地旋转,我有点心疼,就买来新压杆,还更换了里面的垫皮,压水井又能用了,除了食用水,家里的其它用水都取自压水井。渐渐地,别家也来这里取水用,压水井边又热闹起来了。 每天来得最早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第一次来这里压水洗东西,我把她当成了隔壁的一位小学老师,同她热情地打着招呼,她回头冲我一笑。她洗的东西不少,衣服鞋袜,抹布拖把,还有碗筷,能洗的都搬到这儿洗了。见我拎个桶要打水,她显得很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东西从压杆边移开。我压完水就走开了,没有同她多说话。直到现在我也叫不出她的名字,只知她租了院中一户人家的房子,来陪孩子读高中。有时我透过自家的窗户玻璃,看她弯着腰用力地压水洗东西,那水出得很慢,就觉得她挺不容易的。 到这里来得最勤的,是一对老年夫妇,我们称他们伯父伯母,他们跟随女儿女婿住在这个院子里。伯父是一位退休教师,在附近的私立学校找了个职位,想多赚点钱贴补家用,好减轻孩子们的负担,每半个月休四天假,回来也不闲着,帮伯母做家务之外,还为全院打扫卫生。院中有几颗香樟树,有大量的落叶、落蕊与落子,让伯父收拾干净后,院中会清爽许多。伯母也一样勤快,与伯父一道来到井边,伯父作伯母的下手,为她压水。伯母还很开朗,有外人在她会开几句玩笑,对伯父却很“挑剔”,伯父也不计较,只是哈哈地笑着,更用劲地压水,水就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在盆桶里溅起了洁白的水花。 有一个本校的学生,也时常来这儿压水洗衣服。她的舅舅是我的邻居,才结婚不久,买房子借了一大笔钱。她住在舅舅家里,舍不得用自来水,有衣服要洗,也会来到压水井边。舅舅成天在外面忙,舅母又在外校教书,半来个月才回来一次,舅舅的衣服她也一并洗了。压水井边本有树阴遮蔽,但因有高压线从这里穿过,为了安全起见,将树枝砍了一大半,正午若有太阳,井边就很热,但那个小姑娘并不在意,洗完一大盆衣服,小脸红扑扑的,挂满了汗珠。水压到盆里,盆里就满是肥皂泡,闪着五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来压水的人多,压水杆就容易磨损,需要经常更换。从来没有谁来分派,但每次都有人主动来做。压杆最早是在伯父的女儿手上断的,她问我从哪里能买到,我哪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去买,就说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然后悄悄地去买来换上。我换新压杆的时候,她正好在家,就过来帮忙。压杆太短,用起来不顺手,一位做会计的住户,找来一根钢管,计算了长短后,截下一段,套在杆上,省力多了。压杆上的螺丝容易掉,做环卫工人的老爹,家里积有不少废旧的螺丝,正好拿来填补,还多上了几个加固。井边的排水口很小,是在围墙上挖出的一个小洞,不知是谁弄了一根细竹棍,一旦出水口堵塞,用它一捅就行了。 从早到晚,井边都不空着。众人起先来这里,大多是为省两个水钱,但后来就主要是享受这里的气氛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就帮你压压水。有几个住户种着菜园,摘来一大把青菜或是豇豆,纯天然的,还带着露水,见人都要分一小把。妻子也在压水井边挖了一小块空地,早就有人送来最好的丝瓜秧,才种下几天就长出了新叶。井边还有一株黄梅树,到了冬天,枯瘦的枝干开满了花,粉嘟嘟的,像无数只蜜蜂盯在上面。去年冬天下了雪,在白雪的映衬下,黄梅花更显清雅,微风吹来,那些“蜜蜂”抖落雪粒,作出振翅欲飞的态势。院中的小孩子跑来看个究竟,一只大黄狗也来瞧新鲜。许是受了“蜜蜂”的鼓舞,几个孩子同时抓住压杆,居然也把水从地底压上来,像一条线一样飞射而出,映在大黄狗睁大的眼眸里。 以前住在小区,房子在四楼,沿着狭窄的楼梯道走上去,进了家就关上门。在那样逼仄的空间里,人们大多蜗居着,很少有什么往来,有的做了十几年邻居,竟然没有串过一次门。难怪有人说,楼房越高,人心越远,不断加快的城市化进程,让人们的心灵就像钢筋水泥一样冰冷、苍白。那时,就很想拥有这么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搬来这里住时,我却感到光有院子,似乎还是缺少了一点什么。自从用上压水井后,每天听着压杆的嘎嘎声,听着出水的哗哗声,就像听着一首优美的乐曲,心中的沟沟壑壑一下子都熨帖了。一个压水井,连着一院子里的人。水从地底压出,一份情谊也从心底流出,生活一下子就灵动起来了。 [ 本帖最后由 geng167 于 2010-6-4 14: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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