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明月夜

夏日明月夜
文/李雷
这几天，也许是天气燥热的缘故，内心颇不平静，已近至午夜，却毫无睡意。我穿了件外衣，出门沿着那条留下我无数脚印的小路向东走去。
小路上本就泛着白碱，月光更为它铺盖一层白膜。小路上的坑坑洼洼恍然间好似清风吹过皱起的膜的痕。行走在小路上，脚印被月光抹去，我仿佛有了踏雪无痕的绝世轻功，又好似凌波微步。小路的两边是农田，农田里长着玉米。玉米有半米来高，单株像玉立般少女，而很多的一大片却像一群少先队员，挨挨挤挤的。因为沙漠边缘昼夜温差大，此刻，玉米叶子上已经缀上了不少的露珠。月光为露珠擦亮了眼睛，一眨一眨的，是天上的星星点亮叶片上的烛光，抑或是绿叶捧回一轮明月揽在自己的怀中，妆点自己的梦。在阵阵微风的拨弄下，叶子相互摩擦，瑟瑟作响，仿佛情侣相拥私语，又像勤劳农妇侍弄自己的衣袂。微风将玉米田里的香，瞬间飘到很远的地方，一直溢散进庄户人家看门狗的鼻子里。狗汪汪的回应声在大漠上空回荡，惊醒了树林里鸟儿闭上不久的眼，几个胆小的，噗噜噜从这棵飞到另一棵上。等一切再次沉静下来的时候，那只伫立在千年烽火台上的猫头鹰就用它凄厉怵人的声音划破夜空，声音在月色中穿行，悠远悠远……
一个笛音时断时续地从古河道边传来，飘飘悠悠的。是没有回家守着羊儿的牧羊人！是在倾诉相思风华正茂的少年！对！应该是少年！因为夏日明月夜总留给我浪漫温馨的记忆。这些记忆令我“哼”地笑出了声，笑声令不远处藏匿在沟渠里偷窥我走路的野鸡大吃一惊。它嘎嘎地叫着赶忙撩起翅膀，飞落到不远处的田地里。它的行动未免过于草率，令我惊怵一番，但它鲁莽的言行并没有阻碍我想笑的冲动，还有对很久以前明月夜里发生的事的回忆。
夏天是庄户人家最辛劳的季节，却也是小青年们情事生根发芽的季节。乡村明月夜令劳作一日的庄户汉子也不愿意舍弃，吃过晚饭他们到村头巷尾的某一个固定地方说说农田里的事，再谝谝国家大事、还有那张家的猫把李家的狗咬死的琐碎到无法连串在一起的事。而我们这些小孩童更是高兴，在大人中间穿梭，捉迷藏或者是悄悄来到某个大人身边去冒个怪声，吓唬一下不敢和我们玩的那些小丫头。惹得对方大人猛吼：远处些玩去！讨个没趣，灰溜溜地离开。而此时，夏日明月夜里浪漫而情韵十足的重头戏却正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悄悄上演着呢！
庄户人家的小伙子别看白天在农田里劳作时土眉土脸、灰不溜秋、脏不拉几的，但晚饭吃过的那一刻起，他们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用清灵灵的水从头到脚洗过，再涂抹上香皂，冲过几遍，穿上时髦的衣服，精气神霎时透射出来。小伙子给家人打个招呼就溜出家门。不多一会，他总会出现在某一姑娘家的房前屋后，间或是麻雀的叫声，或者是深夜迷路的布谷鸟的叫声，或者是一段流行的抒情的爱情歌曲，这些声音就那么清晰地飘进姑娘子的耳朵里。姑娘子知道，外面来了“地下党”！于是麻利地洗锅洗碗，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精精爽爽，再给自己妈妈说一声：自己要出去。大人总是不从，姑娘子把妈妈轻轻搡搡。姑娘妈妈故意拉个脸：去去去！去了就不要回来！就在姑娘子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不要走远了，早些回来啊！
哼着小曲的姑娘子一出门就和“地下党”接上了头，嬉笑着。他们绝对不到人多的地方去，更怕让熟人瞅到，躲躲闪闪，一步三停地说着笑着走向不远处的树林。可他们错了！他们的行动无论如何诡秘，总逃不过好奇小子的尖眼聪耳。
有一次，比我们大几岁的伙伴平悄悄地对我们几个小孩子说，要到不远处的西瓜地里偷西瓜吃。大家一听很是兴奋。但偷瓜有偷瓜的规矩，在离瓜地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就得如偷袭敌营般——悄声屏息的！免得让看瓜人听见。在他的带领下，我们沿着树林前行。他不时地对我们说：小声，小声！又过了一会儿，他一声令下：匍匐前进！为了吃瓜，只有如此了！我们爬着爬着，怎么听到前面有嘀嘀咕咕的声音呢！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难道是西瓜主人知道有“客”来访，在那里等候！我们又向前爬了爬。哎！原来是我们村子里的小伙子小发和姑娘子小兰在说他们之间的悄悄话呢！平，这家伙就是鬼大！怎么办呢！总不能扰乱人家的经堂吧！只能悄悄地倒着爬回去。正在我们打算往回爬的时候，小发竟然提出要握握小兰的手——这事在当时可是大事啊！头可断，血可流，肌肤不可挨！小兰不从，小发定要握握。一扯一拉之间，韵态顿生。平忍不住“哧”地笑出声，其实忍不住的还有我们！小发和小兰像受惊吓的野鸡子一般，唰地站了起来。当他们知道是我们扰乱了他们的好事，准备收拾我们时，我们早已跑得很远了。小发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小兰的笑声在老远就能听到，而且一直存在我的记忆里！


同学峰基是个有趣的人。一起求学的日子里，峰基对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很有意思，多次通过多种方式暗送秋波，但那个女同学仿佛是灭绝师太之类的人，根本不理他。峰基跟着老师学会了几首吉他曲，明月夜便坐在女生公寓楼下盛开着花的夹竹桃林里的石凳上弹奏《爱的罗曼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之类的小调调。我们对他说在夹竹桃林里坐久了对身体不好，他总说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诚心来，定会打动那位女同学的芳心。就在峰基连续几个晚上将学会的这些小调调拨弄n遍的时候，一盆水从天而降，随即是一群女孩儿嘻嘻哈哈的笑声。峰基是抿着头上的水珠回到宿舍的。他不说是女同学泼的，只说是天热，到水龙头上淋湿的。可问起衣服上的水呢！他却只字不提，只是嗨嗨笑！
想起这些事，我就情不自禁地笑！
这时，远处农家兄弟在浇水。一兄弟浇完水要回去，对另一兄弟说：我回去叫下一家的人来！你一个人害怕不！那个兄弟哈哈大笑：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啥！你快回去陪你的媳妇吧！浇完水的兄弟也哈哈大笑，启动摩托车走了。当摩托车的声音和小狗娃的叫声消失在村落里的那一刻起，浇水兄弟的手机里播放出熟悉的歌曲，它们跨过田地来到我的耳边。是《爱情买卖》、是《套马杆》……浇水的兄弟在田埂一边转着，一边随着旋律高声唱着。声音在月光下似乎更具穿透力，我猜想如果世间还有因天气燥热或者其他缘故而心烦难眠的人的话，那么，这歌声，定会传至他的心间，使他的内心趋于平和宁静，如月夜般澄明。
我和着浇水兄弟的歌声边哼唱边往回走。月光皎洁，似水又像雾，笼罩着眼前的一切，清晰与朦胧交相映辉。可我却感到这月光不但有水的形、雾的状，更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来自一双长满茧的双手，就是这样的双手抚摸在我身上，感觉是那样的温润可亲。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可人的月光，还有那令我砰然一笑的往事吗！
夏日月明夜的梦都是浪漫的，以至于我在梦中见到了居住在腾格里沙漠南缘的好友芸。她笑得很灿烂，我也是！（全文261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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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6-30 10:0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