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花飘香

沙枣花飘香
文/李雷
期待沙枣花盛开是我生命中难以割舍的情结。每年沙尘消退，天空朗润起来的那些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种空旷、豪迈、大气的美便完全被渴盼见到盛开的沙枣花所替代。穿行于沙枣树林里，我总让嗅觉努力地分辨空气中的每一缕香气，以期在第一时间将沙枣花的清甜香气捕捉来，以滋润我内心的焦渴和苍白。
一个早晨，我被布谷鸟从梦中唤醒。开门的一瞬间，一股久违的熟悉清甜香气跃然溢散进我的房间——我的“客人”来了！我披衣循着香气快步来到沙枣树林里，那清香已使我飘飘欲仙。待放的花蕾是小铃铛，又像紧闭的小鸡娃的喙；开着的花是小金钟，宛然小鸡娃睁着眼、张着嘴。真的，我听到它们叽哩喳啦的叫唤声。每一串沙枣花散发着灵气，笑着，喷着香，乐呵呵的望着我。一串挨着一串的沙枣花，像雾凇却没有凛冽萧杀之气，每一张笑脸中洋溢着温暖。缀满沙枣花的串儿，有葡萄的形，但轻盈胜葡萄千倍；有葡萄的甜美，但那沁人心脾的清纯却令葡萄惭愧。看着挂满露珠儿的乳白色沙枣树叶子和这溢香的沙枣花，猛然间朱自清先生的名句：“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的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的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涌上心头。我闭上眼，细细地品味着这来自天国的清纯甜美的香。啊！感觉真美耶！
其实最先知晓沙枣花开的并不是像我这样缩居于斗室挥毫泼墨的所谓雅士，而是劳作于田间的勤劳农人。尤其是那些会用勤劳灵巧的双手妆扮自己，倾力铸就幸福生活的家庭主妇。她们有着善于创造美的心思，有着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她们总能如准确听辨自家男人脚步声般，第一时间将第一个沙枣花张开小嘴喷洒出的第一缕清香敏锐的捕捉进自己的嗅觉里。这缕香气顷刻滋润她们的心田，她们更期盼和喜欢这缕香气融入自己的生活。
劳作之余，俩口子在回家的路上，将摩托车骑到沙枣树林里，寻觅开得繁盛的苗条的细枝，却从不将大枝丫剁下来，那是沙枣花的根啊！忍心吗！主妇像个小老板，指挥自家男人折几枝她心仪的。男人够不着，女人便奚落他：吃我做的饭，只知往粗里去，不知往高里长！男人故意生气，女人哄两句。然后女人扶住摩托车，让男人踩在座垫上去折。男人骑车前行，女人在后手捧沙枣花闻着：香啊！男人说：我香啊！女人说：臭美吧你！沙枣花比你香一千倍、一万倍！还要用手捶一下男人：骑好你的车吧！回到家里，细心的女人找出往年插过花的瓶子，洗净装上清水插上刚折来的沙枣花枝条，摆放在房间里醒目的那个位置上，细细端详一番，将鼻子凑上闻闻。串门的姐妹总会夸她采摘的沙枣花格外香，插得有样，摆放得合适呢！
沙枣花没有玫瑰花那么艳丽，但它甜润的香依然扮演着玫瑰花的角色。小伙子在摩托车上捎自己的意中人，缓缓行驶在路上，路旁沙枣花的香令姑娘赞叹不已。小伙子将摩托车停在路边，找准一棵沙枣树攀援而上。姑娘总在树下不时的提醒小伙子：小心别掉下来！小心树枝上的硬刺！小伙子焉能失去这一表现自己的机会，大着胆子、硬着头皮爬上，折几枝姑娘心仪的细枝下来。姑娘捧着细枝端详着，闻着，还问小伙子是不是被刺扎了呢！然后坐在摩托车上，向小伙子后背靠靠。两人会心笑着，甜蜜地向前驶去。
沙枣花的香给小商贩带来了商机，但不是任何一个小商贩都能从沙枣花的身上挖掘出利润来。也只有那些家居沿沙乡镇的、极个别的、依仗着自己是本地人，便在乡邻们侧目下，脸有些红地折上一大捆一大捆地拉到城里买。我家附近的早市里，便有卖沙枣花的，几大束沙枣花，擎在手里，高声叫卖：沙枣花！沙枣花！腾格里的沙枣花！很多人都上前买几支。设若恰逢端午节，那就更抢手了。小贩们不得不把老婆或者家里的孩子叫上，一人收钱，一人给花。尽管如此，都有给了花顾不上收钱的现象发生。我邻居老吴就遇到了这样的“幸事”。他一手提菜，一手将一束沙枣花凑在鼻子上走着，闻着，笑呵呵的说：混得！卖花人顾不上收钱，我就不好意思啦！
今年端午节将至，沙枣花正值花期。一天早晨，我去上班，刚出小区门，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唤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门房胡大爷。胡大爷老家在沙乡——甘肃民勤，那里有很多防风固沙的沙枣树。他说有件事想麻烦我，听说我工作的地方有沙枣树，能否在回来的时候给他捎带几支。我欣然应允。当我将几束开得繁盛的沙枣花递到他的手里的时候，他将花对在鼻子上就使劲地闻，眼里浸满浊泪。他说他自小闻惯了沙枣花的香，每年如果闻不到这样的花香，总像少了些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胡大爷流泪闻花的情景，我一直记在心里。
每年在沙枣花开得繁盛的时候，我的房间里总会插上几束沙枣花。而且我还采摘几束夹在我案头常翻的那几本书里，几天后花就干了，但它的甜美清香却不折不扣的驻留在那干了的花蕊之中，成了带香的书签。寒冬季节，手捧书卷，一股来自沙枣花的馥郁清香，已让我心旷神怡，更何况那来自阅读氤氲着沙枣花香气的文字的清妙感觉——醉人啊！我如此，就连小孩亦如此。他们的课本里，铅笔盒里，都放些沙枣花。间或闻闻，偶尔还要相互比比谁的沙枣花香。
行走在沙枣树林里，清雅香甜的花香敞开怀抱接纳了我，我被融化了，我的心醉了。眼前无数的沙枣花眨着眼，而且长上了乳白色的薄翼。它们在飞动。它们随着农人的手、小商贩的叫卖声飞进了千家万户，随着孩童们的朗朗读书声跳进他们的书包里，融进每一个字眼里。夕阳下，每一个沙枣花都成了金铃铛，我仿佛也成了金铃铛。每一个金铃铛光芒四射，因妆点人们的生活而灿烂，因人们生活的幸福而永恒。
前些天下雨，气温骤降，加之工作繁重。妻来电问询，我释然曰：沙枣花相伴的日子是温馨而甜蜜的！进而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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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0-6-22 17:3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