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雷阵雨

遭 遇 雷 阵 雨 □文/于文华

人的一生，遭遇雷阵雨，不是偶然，而是一种必然的过程。但，究竟遭遇多少次雷阵雨，却是一个谁也无法预料无法精确统计的事情，就像我们要涉越多少条河流、跨越多少个沟谷、攀爬多少一座山峰、走过多少块田野一样。

没有一成不变的天气。没有只晴不阴的日子。没有不下雷阵雨的夏天。没有不遭遇雷阵雨的人生。

许是午后，许是黄昏，不知何时，天边那些看似漫无目的四处闲荡的云，像是接受了谁的紧急动员集结的号令，像是去赶赴什么商量预约好的聚会，又像是被天宫某个神秘人物所统帅，悄没声息地迅疾聚拢、抱团、纠合，且不断快速重叠、靠拢，人们才发现，天渐渐阴沉了下来，暗淡了下来。时间不长，那乌云就
黑沉沉很有气势地，将晴朗的天空遮盖的严严实实。

风也得到了某种神秘暗示，急匆匆小跑着奔涌而至，赶来凑热闹。几乎所有的树木，白杨、沙枣、榆树、柳树都被风推搡着、撕扯着，摇头晃脑的架势，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但有延伸向大地深处根的呵护，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唯有树头一个劲摇晃着，树叶“沙沙”作响，仿若在专心演奏一曲不知名的劲歌狂舞。那些齐刷刷、平展展一望无际的麦子手拉手，肩并肩，心连心，根部紧紧抓住大地，不畏惧，不退缩，舞动着生命的活力，依靠集体和团结的力量，抵挡着风的侵袭。 猛然间，只听见“轰隆隆”雷公公急闪而过，滚过头顶，敲响了阵雨前的战鼓，电婆婆“忽闪闪”从厚重黑云间撕开一道口子，一道耀眼煞白的金光，夺人眼目，触目惊心。有时呆在楼房，似乎感觉雷就要滚过楼顶，有种似乎要掀翻楼房般的惊恐。风是雨的前兆。不一时，“哗啦啦”铜钱般的雨点，肆无忌惮砸向地面，将地面的雨水吹起一个个水泡，溅起朵朵好看、美观、实在、晶莹的小水花。起初，那雨点稀而疏，街上刚才还在闲庭信步、慢条斯理走路的人，此时无形之中被催促着加快了脚步。冰冰凉凉的雨点，给清早出门穿着短袖、短裙的人们一剂清凉的问候。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密而紧，且越来越大。雷一个接一个在头顶响着，风一点不见小地刮着，雨像是联成了链条似的下着，树头摇来晃去，可是根部紧紧与大地连接为一体，再小的树，再大的雨也休想连根拔出来，休想彻底摧毁。除非自身有问题——或是被虫咬坏了根，腐烂变质，或是树干中部坏了。树往往是被自身摧毁的。人往往是被自己打败的。

一道道闪电疾驰划过，一声声“轰隆、轰隆”炸雷滚过头顶，一条条“哗啦啦”的雨丝倾泻而下。雷鸣电闪在这里那里，叫人摸不着头脑，但雨织成了一片密密的雨帘，千军万马般从空中勇往直前地冲向地面。阵雨强劲有力，能听到的都淹没在雨声中，能看到的都显得朦胧起来：山头朦朦胧胧，飘荡著白色的雾气，云遮雾罩的样子，显出一种梦幻的美。阵雨下得酣畅淋漓，下的痛快利索，像是一个哀怨多年的怨妇，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发泄的最佳时机，终于歇斯底里般地发作起来。雨水慢慢形成了股股小溪，汇聚成条条小小的河流，向低洼处流去。人家屋檐的廊檐水，楼房水槽里如注般的水，猛然流淌开来。有次去一文友家，他家住在平房，与我居住地较远。出门时天好好的，还悠哉游哉地走。不料想下起了雷阵雨。雨就雨，总不能把人的头泡烂，照样在雨中前行，只是匆匆加快了步伐。料不到他家住的地势较高，路面上的雨水起初还有行走的空间，渐渐地雨越来越大，水流也越大，叫人欲退不能，欲走无路。那个时节就概叹：人，只有经受了风雨的锤炼，只有遭遇了阵雨的考验，才能成熟，才能沉稳，才能练达。遭遇雷阵雨，要的不是沮丧，不是叹气，不是犹豫，不是退缩，不是埋怨，不是叹气，更不是止步不前，不是垂头丧气，不是裹足不前，而是想方设法勇敢走出一条路来，就像高尔基在《海燕》一文中激情赞美的海燕：当鸟儿们都去躲避风浪时，它却高声呼唤：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雷阵雨的表象背后，隐藏着天地、气流、水蒸气、地形等多种元素综合较量、变化运行的实质。单纯的打雷并不预示着非有阵雨过程。“干打雷不下雨”的谚语，确切、实际、客观、公正地揭示了看事物的本源不能仅仅依靠表象，不能浅尝辄止，就像有些人，刚一接触，觉得有学问、有涵养、有素质、有品位，但交往几次才发现一切仅仅停留在口头上，夸夸其谈，信口开河，没有半点实质的东西，是一位不可深交之人。而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事情，雷阵雨的发生也是一个相对的过程。有时不打雷也有降阵雨的可能。雷阵雨并非大范围的降雨过程，往往局限在某个时辰、某个区域，“东边日头西边雨”说的一点也不假，有时仅仅隔一条马路，路北阳光普照，路南却大雨瓢泼。居住的县城三边环山，绿洲像一个巨型芭蕉扇向北延伸而去，每有水蒸气蒸腾至山顶，常有地形雨降落。水循环的加剧，夏季阵雨隔三间五时有发生，让人习以为常、司空见惯，落雨时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不能就赶忙回家、找地方。街面上占道经营的商贩，门前摆放了杂七杂八货物，来一次阵雨就需往里搬运一次，眼看云消雨歇，刚刚搬出，却不料噼里啪啦下起雨来，有时一天之内数次来回搬。

那年领着学生去县内有些名气，被誉为县内八景之一的石门峡游玩——那里有一片野花繁盛、马莲众多的马莲滩，一条日夜流淌、清澈见底的小河，有难的一见成片成片郁郁葱葱的松林，还有些不成规模的佛教、道教庙宇，学生们在河边嬉戏，在马莲滩踢足球、打排球，在松林里感受森林的气息，在山坡陡峭处抚摸历史文化的厚重独特魅力。一个个玩的兴致勃勃，快乐异常，同去的政教主任猛然发现了天气有变，云层积聚靠拢，眼看就要下阵雨，提议马上集合学生下山。我说下雨就下雨，这么高的山坡，呆在松林里，待阵雨下完，再领学生返回也不迟。那老师年长于我，生活经验丰富，说你不要犟嘴，赶快下山，不然山洪暴发就来不及了。你带头组织学生快速跑步下山，沿途告诫不要在树下、山洞和任何地方避雨，以免雷击与不测，我殿后收拢队伍。学生们听说有阵雨，起初还兴奋异常，跑的有些整齐，后来阵雨说来就来，一些“娇小姐”在泥泞的路上渐渐脱离了队伍。我让两个男生不由分说架起一位女生，快速撤离。雨越下越大，淋湿了娇生惯养的城里学生的衣服、鞋帽、包包，一旁小河的水势陡涨，清凌凌的水变得浑浊不堪，有些人不得不忍痛割爱，将辛辛苦苦采到的山花、马莲花扔到了路旁，有些人不得不将饮料瓶里费尽心思抓到的小鱼儿放回自然，有些人将精心挑选、仔细捡拾到的石片一一放弃——其上有松树与鸟虫花木的天然图案。我前跑几步鼓励几声，后缩几步拉起一位欲悬崖边避雨的同学。一直跑到山下老百姓的打麦场，才发觉山洪暴发，沿途的几个石桥都不见了踪影。要是不及时匆忙返回，或者途中有些耽搁，后果实在不敢预料。 山洪的爆发与雷阵雨有着密切关系，山区常有阵雨引发的洪水。有经验的羊倌一看天气有变，会立即将羊群转移至安全地带。水库大坝最怕上游来水的急速陡涨，不及时开闸泄洪，势必影响水库安全。 打场最怕雷阵雨。有时怕什么，往往就会遭遇什么。麦场有限，一家催着一家，家家都想早早打完麦子，颗粒归仓，该出外打工的出外打工，该修补温棚的修补温棚，该拾掇院子的拾掇院子……早晨观天象，仅仅飘荡着几块云。天气预报也说：局部地区有雷阵雨。局部是哪里？是十里还是八里，是河西的天祝还是古浪，谁能说的清楚。摊开麦子，太阳火辣辣的，照晒的麦子摸起来烫手：这么好的天气，不打场岂不辜负了老天的美意。晒干，翻透，抖开，手扶拖拉机抑或三轮、四轮车开进来，拉着铁棍子，在膝盖深的麦子上一圈挨一圈碾，碾压的眼看差不多了，“头盖”、“二盖”（ 用木杈或扫帚分二次将麦草轻轻起走）业已抱走，只等待再最后碾压几圈，就可以按风向扫成长条状，候风扬场了。但不迟不早，一阵瓢泼阵雨，将干干的麦芒、麦衣、麦秸秆埋住的麦子连同麦草淋湿。而等人们扫的扫、抱的抱、铲的铲（用木锨轻轻铲起），各尽所能各展其力将场上所有的一股脑儿扫堆，遮盖上厚厚的麦草，一切又风平浪静，风停了，云散了，雨歇了，太阳再次悬挂在上苍，一切恢复到阵雨前一个样。唯有人们的衣服打湿了，亭亭玉立的玉米叶子上挂满了晶莹的玉珠。微风过处，打落在地面，浸湿了小草的衣襟与梦想。可是打湿的麦子却一时无法恢复到当初，人们有什么法子呢？只得抱走麦草，摊开扫堆尚未扬净的麦子，待晒得差不多，再碾压碾压。 啥都有火候。啥都有时辰。啥都需要时节。就像麦子，就像植物，啥时开花，啥时起身，啥时绽叶，啥时结果，都有一定的节气，急是不起任何作用的。有人不理这个茬，以为反正碾压的差不多了，不差那几滚子，害怕花费多余的力气与精力。待场皮晒干，在黄昏抑或下半夜有风时扬场——但这样差火候的麦子渣头多，倒入粮仓里的麦子自然就少。将这样的渣头弄回家，还得晒，还得找根木棒使劲捶打，然后又是箩儿又是簸箕往干净里弄，照样得花费时间与力气。

雷阵雨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着下着雨渐渐地雨点由大变小到消失踪影，由急变慢到不见影子，雷声也由近而远、由强变弱直到销声匿迹，风亦悄悄地停息下来——树头不再左右摇晃，安然肃穆，静如处子。有时一次阵雨后，西天将落的红日露出顽皮的笑脸，照着这新沐的清新世界，而水汽与阳光搭建起一座富丽堂皇、似真似梦亦真亦假的七色彩虹桥，装扮的天空煞是好看。雨后的树木、花草、房屋、街道，好像都换上了新衣裳，一切都被不知名的仙女冲刷的干净簇新，显得那么生机盎然、那么清新脆绿、那么鲜活亮丽，空气更加凉爽、透彻，被阵雨打乱脚步的人们，再次从四下里跑出来，尽情享受着雨后清新凉爽的空气、青翠好看的风景。

一次雷阵雨，就是一次生命的体验，一次生活的感悟。不经风雨，难得彩虹；不亲身遭遇几次雷阵雨的历练，就不会有丰厚练达的人生。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0-7-7 10:50 编辑 ] 雷阵雨, 练达, 人生, 生活, 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