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写作*出书记（交流）

　　
　　此时，我正对窗户。一夜微雨，被风吹散，水泥路面早已不见雨丝的痕迹。几只雀儿玩笑着，跃进草丛，不知它们想探寻什么。窗口显现的两棵树，一棵是银杏，尚瘦小；一棵不知名字的树，蓬勃着枝桠，把大半身摇曳在我的视线之内。窗台的一盆吊兰，也因了我的疏于管理，长得病恹恹的。一窗之隔，窗外是勃发的春天的景象，窗内却微露一盆秋色。

　　打开窗户，把吊兰放出去。从书橱上抽出我的文集《寸寸青丝愁年华》，摩挲封页的七个字，凹凸有致的纹路使我想起一个退休的老教师。当我把书递给她时，她已经无法识别汉字。她摸索着书，问我，是你写的书吗？我说，是。她笑了。 　　什么时候也来写写我？活着真是一种负担啊！眼睛看不清楚，只能凭借印象和气息来辨别偶尔来到身边的人。更多时候一个人呆着，没有人听你说话，也听不到人说话。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啊？儿子女儿要上班，老头子也有事要做。唉，如果能读读书，写写字，多好啊！睡不着的夜晚也就不会那么难熬！可是…… 　　她不说了，抬起手揉揉红红的眼眶。我没有读到惯见的泪水。那里做过白内障手术，而今依旧无法看清熟悉不熟悉的人事。一个与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现在却要与文字隔绝，那是怎样一种揪心的痛苦？我真的无法想象。 　　我来给您念吧。您只要听就行。我操着最乡土的语音给她一字一顿地念，她听得很专注。门前的樱花落得满地都是，一层厚厚的粉色花瓣平铺在路面上，有落花最壮烈的凄美。她说，要挖掉卖去。纵横看不见，留着也无用。 　　不要。即使看不见，您也可以用心来感受。感受她浓烈的花香。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厌弃了您，还有这一树花香年年春季来守护了您。我说着，眼泪流得很肆意，无声地流，如同从枝头飘落的花瓣。如果你观察，你能看见它飘落的姿态，你绝对听不到它飘落的声音。那是怎样的一种隐忍的飘离啊？ 　　我没做过恶事，为何到老来这么凄惨？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我，没有一个。她拉过我的手，放在掌心摩挲。说话的音调没有起伏顿挫，没有暴怒的火气。即使表露这样悲戚的一种心态，依旧平和的调子。 　　真的想结果了自己，大家都解脱了，都解脱了！人生不就这么回事吗？她说的时候，拍拍我的手背。站起来，摸索着走进厨房。背影抖抖的。 　　离开她，已是黄昏时分。风吹乱她斑白的头发。她站在暮色四起的门口，孤零的样子让我心酸不已。她一直给我招手，叮嘱我骑车子慢一点，尽量慢一点。我回应着她，哽咽的声音被风吹远，视线模糊得无法看清眼前的路。拐过弯，再也看不到她单薄的身影，我推着车子，脚步沉重得磐石一般。 　　孩子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老人？我真的无法平息心中的怒气。好，我来写写老人的境遇，教训教训这些不肖子孙。 　　是的，许多时候，我的写作就是这样促成的。文集中写到老人，《向谁倾诉》就是一篇典型的文章。我下班回家，路上总是碰到一个老人，他每天拿着一个小马扎，坐在路旁。只要你愿意和他说话，他就会和你说他一辈子想说的话，绝不会有丝毫隐瞒。由此，我便想到去世的爷爷，病重的奶奶，想到天底下更多这样的老人。这篇文章写完，发到论坛上，引发文友们对老年人生活状态的关注。 　　更多时候，我用文字来自我救赎。经历太多的磨难，没有彻底消沉下去，没有被生活的洪水吞没，依旧顽强地活着，对我来说是一个奇迹。不懂得用文字倾诉的那些年月，我更多的精力投注教学。但学生离去的假期，我的心就会空。因了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便如浪潮般涌进来。我的心被撕裂，多少次徘徊在死亡的岸边，渴求解脱。是责任，一份又一份责任挽留住我奔向死亡之渊的脚步。 　　学会用文字宣泄，是网络搭建了平台之后。更多素未平生的朋友在文字里与你相约，他们有着菩萨般的心肠，时时给你宽慰，给你开导，给你生命的航向。我的世界成了二元的。现实与网络，连接两者的是文字。我用文字输出心中的抑郁，他们用文字给我输进明媚的阳光，我的心慢慢被阳光温暖，感受到别样的关怀与爱。逃离阴暗的生活空间，这个世界上毕竟有阳光。都是因了文字。文字这个乖巧的灵儿，我终于迷恋上她。 　　多少个夜晚，我守着一台电脑，敲击文字。心里的泉水变得越来越明澈。也偶尔能把阳光灌进文字，让更多如我一样的人儿得到温暖。忽然发现，帮助别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他们阳光起来时，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阳光。 　　后来，有那么多的朋友指导着我的文字。他们那么有耐心，一篇一段，一句一词，甚至一个标点，都那么精心。文字已经不只是一个倾诉的工具，而是一件很神圣的大众化事情。偶尔也有被精华计酬的文章，那种喜悦真的无法言说。我的文字也就在一篇篇精华中成熟起来，有了一点点文学的味道。 　　而今，写文字已经有五个年头，闲暇回顾，竟也积累这么多。不过，出书绝对没有想过。因为周围的朋友出书，自费的价格让我咋舌。我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来操持这样的事情。而且，我的文字只是有了大的进步，比起那些变成铅字的文章，差距真的很大。可是，去年冬月，杨柳岸朋友忽然给我电话说，让我整理一下我的散文，出本散文集，不需要任何费用，还会给十本样书。他还说，我的散文很好，没问题能出。我将信将疑，主要是对自己的文字没有底气。他说过之后，我便此事搁置一旁，忙于工作和杂务。一个多月后，我回家探望病中的奶奶，杨柳岸又给我打电话，而且口气很强硬，一定要我在短时间内把书稿整理出来，给施晗寄去。朋友的好心我不能过于相负，但我还是不敢确信自己的文字能出版。先整理了写学生的十篇文章，没想到施晗看了，说基本能出，让我赶快整理。随后，我花了一周时间整理，最后精选68篇，编辑为七个部分，又让另一个朋友给每一辑写了小标题和序言。寄去，施晗就通过了，没有任何悬念。我给他寄了照片和简介，他及时给我发了合同。合同签订，我还是不敢相信书一定能够出来，直到这本书拿到手，我悬着的心才落在实处。 　　施晗遵照合同，赶在4月1日那天早上给我打电话，问我除过十本样书之外，还需要多少本。我当时就回话，预定110本。以后的日子，每天期待着书回来。很多朋友知道我出书，祝贺我的同时，更渴望阅读。他们和我一样的心情。云南的吴老师问我，书怎么还没到呀？我天天期待的。吉林的阿未也问我，我等着读雪的散文呢。猫猫也是，过几天便问我。还有很多朋友都等着雪的新书。朋友们对雪的厚爱，让我真的很感动。常常会有一股股股暖流驱散心头的寒冷。是啊，没有这些真诚而友善的朋友，雪怎么可能出书呢？ 　　书迟迟未到。半个多月过去，我打电话问施晗。施晗说书早都发出了，怎么还没有收到？便帮我查询。原来是物流公司把我的电话号码的“8”写得极像“0”，我们这里的物流打不通，便搁置了。其实书已经于4月10日到杨凌。4月19日下午，老公帮我把书驮回来。两个捆书，是我的。我坐在客厅，坐在灯下，翻阅着自己的书，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少年了，我一直在阅读别人的书。那些文字曾经给予我怎样的人生启示啊？那些经典的中外小说散文，让我消磨掉多少个难熬的日子？特别是《绝世佳人》那本书，让我丢掉了心中虚拟的影像，回到现实的生活中来，让我学会珍惜我现有的家庭。琼瑶的小说，张贤亮的小说，巴金的小说，张爱玲的小说，毕淑敏的小说，贾平凹的小说，陈忠实的小说，冯积岐的小说，大仲马小仲马的小说，福克纳的小说，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村上春树川端康成的小说，罗兰散文三毛散文安黎散文等等，让我灰暗的人生也有了梦想的色彩。我也想写一部书，一部自己人生经历的书。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文字功底。要等，等到何时，我真的不知道。 　　拿着手里的书，我终于知道，我也能写了，只要努力，我也一定能写好。感谢施晗，感谢杨柳岸，感谢王飞，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朋友们。 　　这本书，就算是我正式跨入了文学的跑道。我的后半生，将会以文字为媒介，输出一方阳光，给寒冷的人们一点生命的慰藉，包括那个退休的不能读书的老人。是为出书记。 　　2010.4.25.10.45 [ 本帖最后由 零落如雨 于 2010-5-22 19: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