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之事（选1）：相亲

难忘之事（选1）：相亲

梁星钧

　　人到什么时候唱什么歌。每段都有每段的当务事。我到婚嫁时却少有异性缘，－－或许有我也没留意，负了一些羞怯低调女子的痴情意，因我一向以为该事是欲速而则不达，踏破铁鞋不一定有觅处，故我只想自然等花开，此意不料被一些人看透了，羞戏我是“守株待兔”，－－果然后来不知不觉就有几桩相亲一齐向我砸来，弄得我昏头转向，几近昏厥而差点找不着北。

　　别人称之为缘分到，或得来全不费功夫，或无心插柳柳成荫，或功到自然成，－－反正“有戏”了怎么说都像对，一件事顺成了都好说。可是事后往回一想，也许之先我忽略了，或大意或过于自信，才使自己婚恋之事置于脑后，因此恼了亲友，也让一些同事窃议，传进我的耳里，我有意无意愤然冒出一句，这句当初也许只是对自己说的：好吧，那我明年正式将此事列入议事日程。这位关注的同事不知从哪里听到了，她还四处播散她的惊奇，看看，××说他明年把婚恋正式列入议事日程了！

　　我说这话没一点儿夸张和炫虚。因我当时在别人眼里好像还有一点综合优势，换句话说，这事我真是“客气”了，那么多的暗思暗追暗慕者中，我如随便挑选交往答应一个，不就堵了那些非议者的口实了吗？可是我不，我有自己的考虑和处理方式。我私下对好友说，我明年可找十人给我介绍对象。这话不是虚的，不久已先后有四五人给我陆续介绍了，其中有的公然给我安排相亲，拉开了我婚恋相亲的正式帷幕。

　　一次村长私下问我，某老师的五女儿A人漂亮，你见过吗？我瞟了一眼他的微笑眼神，知他真为我想，因我和他共事两年有余，彼此知悉，我却答非所问地回他，某队的B女子人不错。他黯然打岔说，B不行。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村长又催我考虑他队一位在外教书的公办教师女子C，要我定个日期前去相亲见面，我却支吾着没吭声。一天他和C的弟弟骑车突然来催我立即去，我显手忙脚乱，毫无一点准备，就一边让他们等，一边去街上慌张买了点酒和糖（我也不知该买什么）。那时我还没学骑车，就由C的弟弟驮我，村长驮礼物箱，我们一路浩荡地朝着目标进发。

　　一个幽静的小山坳，一个贫瘠的小村小。拢时正午刚过，要相亲的C女走了，被学生请去吃午饭了，接待我们的是其同事D。D是一个皮肤白净，体态轻盈，衣裙飘逸，举止娴雅，声如鸟语的优雅女子，令我暗吃一惊，他两顿时也是神清气爽，眼睛老在随D身影打转。D进进出出为我们沏茶，找扇子，问吃饭没有，没吃给煮，又说C一会就回来。我们哦哦哦嗯嗯嗯地点头应答说吃了，在路上吃的，你有事先忙去吧。

　　我们各怀心事地等待着。D的屋子虽属土墙，纸糊屋顶，桌面的图图片片，纸纸笔笔各归其所，纹丝不乱，墙面地下一尘不染，是我所见女子里的最洁。我在想，我所见的C会不会如此呢？－－答案我不说了，可想而知。
　　相亲的结果是令人沮丧的，虽彼此心照不宣，当面没表露。村长事后还在说些溢美之词，诸如她是少有的公办教师，成绩从小本村第一，品端貌正，家底清白云云，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反而越听越烦－－我心底有的，想的，如真要说，要痛快说出来，我就大声喊出：那就说小D吧！可是，这怎么可能，D的情况不知（只知她是民办），且为异乡之人。我不能说，也不敢想，说不出口，后来就干脆熄念，一直藏匿惦记在心底里，不是类似清理心灵隐秘机会，我也不会轻易说出。因为据说D女有了男友，却也不怎么样。可惜无奈，这是天缘，惟有徒叹奈何。

　　村长可否知道我的另一隐秘，却是我心底的事实：我和他女儿E早有暗恋，尽管是羞答的彼此隐秘，而却是炽热的，我们虽没多少肢体接触，但已眉目传情，心底感应万千，电流暖流，滋益着那时奋发有为的我，甚至有人窃议：你们是朋友吧？说者看我们模样极象，性情吻合，条件略当。但我们之未公开，是估计到彼此家庭以及社会公众压力，一工一农，牛郞织女，为当时大多数人所禁忌，女方首先就会反对，甚至完全拒绝。事后我想，村长如此急于给我提亲相亲，莫不是有意岔开而拆散我们吧？事实上后来他的女儿E不久就闪电般地嫁了出去，令我十分意外－－那天E的母亲请我去吃酒我没去，躲在一个角落暗自伤感，我还在掂其年龄尚小，还不到婚嫁的时候哩。

　　在我离开某镇的前一天，王斌母子带一女子前来与我相亲。该女就是面前提到的B女。她起初是代课，我一眼就意中了，意中的原因不是她有多美，而是她的羞涩，以致每次在我面前都面红耳赤，躲躲闪闪令我着迷，再就是叮咚泉水般的声音，令我耳聪目明，但我们无缘多交往，甚至都无交往。但我一直在留意和关注她，曾托她给队长带过开会条子，劝她继续上学读书，她后来读了，入城进了工厂。当王斌问我，征求我意见时，我说没有意见，你问问她吧。

　　有趣的是，当天镇上赶集，之前恰好已有一位中年女人捷足先登，单刀直入来给我提亲，问委托的人给你说了吗？我惊讶，没呀。她笑笑说，F女的长相、人品、条件……你考虑下吧，我先上街忙点事，一会回头问你。可当她转身来时，屋里的几位已围在一圈喝酒吃瓜子糖，兴致正浓。她见状小声把我叫进里屋，压低了声音问，你说的对象吧？我脸一红，掩饰说，不。她狡黠一笑，你瞒不过我，那好，这样吧，你再考虑下，有什么跟我联系，我先走了。

　　过年时老家的一位熟人来到我家，说叨念几年的“事”。父母极难为情，又是先前答应过的，却不迟不早偏在这时兑现。来人倒也置疑地问了一句，说的有了吧？当然我们没法说就有，因八字才一撇，事才刚刚开始，谁不想多个机会呢，又何况是情况大体熟悉，只是人未蒙面的邻里乡亲。那就这样定了，初五街上见面！那位熟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这次相亲选在街上，媒人是颇费了一番心机的。不破费双方，不招人耳目，有成无成都不碍事－－赶场嘛，很随和的。其实街上相亲也只是一个双方碰头，没任何场所仪式，也没任何消费，因他们来得迟，场都快散尽了。大家一碰面就返身往回走，共同走完一小段路。但他们说好了绝不到我家，我们不管真假邀请他们也都不去。见快分手，我插前在G女身后问她几句，你也是初八去上班吗？回答，嗯。又问你们工作忙吗？回答，有时忙。没了，彼此没话了。分手了，也分路了。

　　我夹在两桩婚事里，心里惶恐不安。这种担心让我迅速有了行动，我邀请一位同事到对河的乡场去“赶场”，我们直奔供销社的G女去。

　　G女待我们好热情。一个中午都在进进出出，前前后后忙碌，既要兼顾商店，又要去伙食团给我们打饭端菜加工油煎蛋饼，我在想这么人烟稀少的荒疏之地，如果一个大男人落在这里将怎么生存（我当年差点调到这里），而女子们天生就爱生活，懂得生活，具有融洽生活，点染生活的天赋，居然一下能给我们做了这么一大桌菜。我们吃了不到一半。我的那位同事见状就借故找粮管所的同事去了。饭后G女陪我说了许多话。她的室内异常整洁清爽干净，透过一股馨香之气。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同事回头见我们谈得正浓，就借故前面走了。我心里开始发慌了，想去追上我的那位同事，可有些话还没有说出来，也试了几次终说不出口，找不到恰当的表达方式和语言。G女瞅下窗外天色已暗，平静地挽留我说天不早了，你歇了吧，我说明天要在对岸的六队开会，她说那来得及，我也明知农村的会是杂会，没有正规确切时间，但还是说，不，我要过去，一要走二要走说走马上就走，G女见留不住我，只微欠了欠身，没有起来送我出门，哪怕走一小截路。我急速回到对岸的六队，见赵队长在一家一户通知明天开会的事。我说回去了，乡上有事，他说那明天开会你来不来，我说不来了，你自个开。他有些失意并摇头纳闷，我已没时间和心情给他作过多的解释了，只大步流星走去，天上开始落着细雨，我气喘吁吁翻过山头，去村上取出寄放的自行车，一路猛蹬回乡去了。拢屋后顾不上先去饭店吃饭，空腹伏案给远方的G女写一封委婉的断交信……

　　我的相亲结束了。一生中惟有的三次相亲，却集中在一段时间，几乎勾连在一根特殊的链条上。我的相亲结果不言而喻，自然定落在B女上，换句话说，B女成了我的老婆。我们恩爱至今，虽然屡历坎坷险滩，但都平渡而过。我总在想，事的成因往往不明，而婚成于什么呢？这个素被人称为缘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过完一生一世，这是不是很傻呢？（写于2010,5，6　清江河）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10-5-18 19: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