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散文如何写人物

散文写人物难，难于如破。人物很容易写的平庸，还容易把散文和小说混了起来。“人物散文”在散文里不可能成为一个独特的类别，它只存在一个问题——散文里如何写人。因为在散文里，很多时候，写人和写景以及感悟是同时存在的，是不可硬性分来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现出胶着的状态。


散文写人物，一般写自己熟悉的人物，往往是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尤其是写父母，写的有感情，写起来总是容易美化，一旦美化了，就不真实了。比如写父亲，一般的作者总是习惯把自己父亲写的十全十美。父亲和儿子的关系，实际上不是这样的，父亲和儿子在青壮年时代常常是“敌人”，我本人就有这样的体会。父亲和我的关系的和缓，是到父亲进入老年以后的事。还有写母亲，母亲和父亲的角色不一样，母亲有独特的母爱，金子一般闪光。写到母爱，我认为成功的散文在于写出了母亲对自己做人的影响，仅仅是慈爱还是远远不够的。


独特的经历是重要的，因为经历里有时代的内涵，任何人的经历总是在一定时代背景下发生的，这个时代背景往往是最有“含金量”的。时代就是环境，人的塑造和环境有直接关系，从一定程度说，什么样的环境就有什么样的人，尤其是人物的命运，和时代有直接联系。父亲和母亲，是散文里永远不会枯竭的主题和素材。我认为成功的写作还是要写出父母的“独特性”来，写出时代对于他们的影响，写出他们独特的精神境界。这样才显得真实，不然的话，把父母写成没有缺点的完人，是没有人相信的，是缺乏了真实性的。


人物散文，尤其是写亲人的散文，从哪里开头也是重要的。要尽量避免泛泛而谈的“概述”，可以直接从父母最闪光地方打开一个口子，在对自己生活和生命影响的最集中的地方打开一个口子，不去过度，不去铺陈，因为对待父母的情感，天下的儿女们几乎是一样的，需要的是表达出独特性来。

还要说说历史人物，新时期以来，尤其是余秋雨先生开辟“文化散文”路子以来，历史人物就成了许多散文家所关注的对象。对于历史人物的重新打量，让历史人物从呆板的教科书里生动起来，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可悲的是许多作者写偏了，写成了关于“历史人物的说明文”。


我想说的是，历史人物只要是人物，总是承载了一定的文化意义。优秀的散文家总是在这里有所发现，有所表达。余秋雨先生写过《十万进士》，还写关于安阳殷墟的文字，他是一个聪明人，很是注意贴着文化写，写出了民族的味道，写出了中国的特色。文化的东西是大于心灵的东西，心灵的东西要被文化融化的，许多人认为把心灵的东西表达出来就够了，其实，远远不够的。


历史人物有历史人物的特点，历史人物有历史人物的魅力。历史人物是发生在历史上的“文化现象”，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是具有“彼时彼地”的特点，因此写起来，最忌讳用现代的观点去描写历史人物，那会显得可笑。尤其是有些人先树立一个观点，再把历史人物往里面套，实在是可悲。不要轻视小人物，小人物有的时候有大意境。只有一个人有精神的闪光点，不管是大人物，小人物，都可以走进笔下。


写人物无法离开细节，其实小说也是无法离开细节的，但是我认为小说的细节和散文的细节是不一样的。小说的细节是在人物的命运，是在故事的情节里展开的，而散文的细节是在整体的氛围内展开的，呈现出一种似有似无的状态。我觉得散文的细节的选择是有讲究的，至少是一个感情的闪光点。朱自清先生写父亲，选择了父亲翻车站站台的栅栏的细节，这是动作。可不可以用人物的眼神作细节呢？用的好，依然可以成为细节。我觉得细节出现的时候，是行文最需要“不经意的强化”的时候，出现在那个点上。


细节和题目还有着直接的关系。一个散文没有一个好题目，就如一个英俊的男子缺乏一双明亮的眼睛。有些散文题目是懒汉题目，或者叫做万金油题目，比如说《我的母亲》《父爱无疆》等等。还要说一下，好的题目绝对不是酝酿出来的，一定要防止“题目先行”（主题先行），脑子里先出现了一个题目，然后再按照这个题目去描红，这是最笨的，也是最没有出息的做法。


这就涉及了“好散文是怎样发生的”的这样的话题。我个人认为好散文不是先出现题目的，而是先出现感动和感悟的，让你吃不下，睡不着，那些场景在你的脑子里打转转……这个时候，你不用考虑题目是什么，把这样的创作冲动表达出来是最重要的事情。在你基本把散文的骨架搭建起来后，散文的题目就差不多出来了，当然，题目的产生的过程是和行文相依相靠的，就像是旅行，你的一次出门旅行结束了，集中的几点印象也就出来了。


一个散文的好题目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和你选择素材、处理素材有直接联系，和你对于你所写的“生活”场有直接的联系。一个阅读面不丰富的人，不可能为自己的散文起一个合适的名字。当然，散文起题目还是有技巧的，那就是躲开“大路货”，尽量避免自己已经熟悉的题目，另辟蹊径。我写父亲的散文《父亲的嘴巴》，集中写道了父亲的嘴巴，写了父亲因为口无遮拦而被打成了右派，后来，改革开放了，反而不愿意说了，这是一个悲剧……


好题目的特点，一是响亮，二是深刻。有的时候可以是两三个字，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句话。要把最复杂的东西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达出来。我个人觉得好的散文题目就是一个散文的“痒痒处”，是打开一篇散文内涵的通道。朱自清先生写父亲，用了“背影”这个题目，如果他采用了《我的父亲》这样的题目，其艺术含量就要大打折扣了。还有哪位作家写了《半个父亲在疼》，如果改成《病中的父亲》这样的题目，其艺术质量就大打折扣了。


我觉得好的题目至少是要符合“不大不小”的特点，题目太大了，就会让读者觉得你虚张声势。太小了，降低了散文的艺术含量。散文题目可以写实的，也可以诗意的，但是，一定要涵盖你的这个散文的精神。当然首先你首先要认定你的这个散文有没有内在的精神，如果没有的话，根本没有必要费这个劲，如果有的话，就要不惜余力地进行再三推敲。


呵呵，本来想谈谈散文里如何写人物的问题，结果谈到了散文题目了，严重的跑题，在此打住，一家之言，求教于方家。

[ 本帖最后由 王克楠 于 2010-4-26 08:0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