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出自己的散文

写出自己的散文
武志强

我们写散文就要写出自己的散文，唔，是这样的，这样说是对的。否则我们干吗要来写散文呢？我们完全可以干些别的事情。是因为别的所为引不起我们的兴趣吗？所以我们才要来凑热闹，在散文的花园里种一朵自己的花，并引来几只相识的蜜蜂来围着嗡嗡的叫。
写出自己的散文，就是要写出有自己叙述方式的散文。语言是表达世界的利器，用在自己手里，那就成为表达自己方式的工具。写出自己的散文，一看就是自己的，是与别人的散文能区别开来的。
先来认识自己，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放下谋生的锤子后，为什么还要拿起笔来写散文？是活得空虚，活得不耐烦了吗？想寻求一点刺激或乐趣吗？是把散文作为寻欢作乐的玩具吗？低下头仔细想想，回顾自己的来路，扪心自问，就知道不是这样子的。曾想着自己能坐在一间办公室里，悠闲地品茶看报之余，在望过外面楼下的绿树红花后，脑子里转几转，然后提起笔来写几行。这样也不错，这样也能写出散文。但这样子不是我所能有的，只是我想有的。现在我不想这样有，是因为我想也没有。但这样的散文肯定不同于我现在的散文，我现在能写出的散文是另一种样子。
我必须在另外一种环境中写散文，要在麻木疲劳的神经中让自己醒来，要在汗水湿透衣背之后，在数过手掌上的老茧之后，我那几近空无的目光望过那块永远望不尽的玻璃之后，我才想着自己还能写点什么？在收罗尽记忆之后，目光总要落回到现实。现实中没有我所热爱的东西，回忆也在逐渐变得荒芜，我还能写出什么呢？抓住一条根还能在我身上牵扯出什么泥土呢？有过绝望的低吟，现在就连这低吟也没有了。所以现在我的散文里没有汗水的滋味，没有因绝望而产生的抱怨。我试图虚构什么？但困境是无法虚构的，我太相信自己身体的语言了，它每天都向我传递着来自这个世界的信息，当然这些信息都是经过了我身体的，是我的体验。我所能写出的就是这些体验。
写出我自己的散文，我一直这样想，走出是一条我自己的道路，自己的景象。我把我的存在看作地狱，并由此出发寻找天堂。我天天都生活在其中，这样的地狱我再熟悉不过， 我因此写不出一些抒情的热爱的话。我不热爱这里，不热爱生活，那我热爱什么呢？热爱另一个从未诞生的世界，热爱另一个正从我笔下诞生的世界。那就是我所要的世界。命运已经向我暗示了种种不可能，唯有这样写下去才是一种可能的。你将在我的文字里看到我所能呈现的画面，但那不是我生活的画面，不，我从来没有在那里生活过。我只是坚持在这里，望着那里。那里？对，那里，那是一个方向，一个世界。我永远都不能写尽它。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创造奇迹，但我知道自己是这样做了。我并不拿完美来定论我自己，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完美过，我甚至是超出你想象力的残缺。
写出自己的散文，我在琢磨这件事，从我自己身体出发来写散文，写出身体的苦辣酸甜。我在写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有一个读者，因为我就是读者。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眼神阴郁。我写出了我的散文，我自己也就此毁灭了，我是说我消失于我所制造出的那个世界里。如果我能够这样一次次完成这个过程，那么我不怕我的消失。我消失在我的散文中。
多少年过去后，我的背影消失了，但我的散文还在，那我也是满足的。哈，这是你痴心妄想。你说对了。 我的散文就是我自己在痴心妄想。我一天不痴心，一天不妄想，我就活不下去。
我生来就是要痴心妄想的，并且因此而随时准备着粉碎了自己。写出自己的散文，我在这条路上正在走远。

武志强 2010-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