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弥漫

香气弥漫

　　文友河边草送我一只精美的礼品盒，内装香水。一直舍不得拆开，原封不动地置于案头，每天看它几眼，有时轻轻拿起，至鼻翼下，深吸一口气，享受着友情的温馨和温暖，几分陶醉，几分舒爽，感叹：文字真好，文友真好，生活真好！
　　女儿过年回家，好奇地打开：“哇，丸美，品牌耶！妈，谁送的呀？真大方！”
　　“怎么就断定是谁送的，而不是老妈我自己买的？”我明知故问，也是答非所问。
　　“知母莫若女，我当然知道我老妈是省长嘛，省下每一分钱来为女儿我添砖加瓦。香水如此奢侈，老妈怎会舍得自费享用？其实我的妈耶，你不用这么老黄牛，儿孙自有儿孙福哦，喜欢什么了您只管享受了再！你女儿我要是依赖老妈省吃俭用来成家立业，老妈你也太小瞧了你女儿我了吧？”
　　好女儿确实懂事，但是老妈我平时之行为真的还没有达到老黄牛的境界。喜欢香水，也喜欢银子，二者必居其一，舍银子而取香水矣。只是香水牌子，倒不曾特别在意，身处小小镇上，流连同学开的化妆品小店，价格公道适中的前提之下，招我爱的是香型，淡雅芬芳即可，真的无所谓牌子。再说了，我在意了又怎样？镇上消费水准刻在这儿，我实在不用这山望着那山高的。
　　亲爱的文友河边草送我香水，并非唐突，乃是事出有因。小城时尚女子如她，有一天，给我电话，说是在某某美发店做头发，巧遇我一旧时学生，正是为她服务的“7号”。漫长的时光里闲聊，不知怎地将我当了话题。该学生深情回忆当年，提及为师我曾送他一本练习本，练习本上有淡淡香水味，此后经年，香氛一直笼罩该生，云云。惹得我的好友河边草感动不已，眼睛潮湿，暗忖：老苏看起来并非细致之人，端的情怀浪漫至此？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不知心！
　　听完电话，我的思维不说短路，但瞬间空白那是肯定的。多年之前，很多很多年之前，我就爱上香水了？可是，依我个性，我定是舍不得更不会大意到将有限的香水泼洒到不该泼洒的练习本上，该学生幸运地得到一本带有香水味的练习本，实属巧合了，千载难逢，滴滴难舍，竟然有一滴就渗进了一本普通的练习本，顿时迷幻了一个小男孩美妙的记忆，经久不散，历久弥香……
　　也许该生说者无意，我的好友河边草却上了心，见面之际，从包里掏出一个礼品盒，说：人家送我的，转送给你了。
　　从此香水好像有了特别的意义。有了故事的香水就像陈年老酒，即使不开启，也能觉出暗香浮动。
　　其实，我挺奇怪，我很少将喜爱香水的这份心思公开示人，更不曾在文字中有所流露（本篇例外），可是，就是有人时不时地送我香水，当然是关系比较亲密的人。我是农民的女儿，而且自认本人如今依然算是农民，骨子里和代表小资情调的香水应该大有距离，比较起来，我更喜欢大白菜和白萝卜才对呀！
　　至今记得，若干年前，不过十多岁的侄女儿上京领奖，拿着爹妈给的大把零花钱，在老师带领下上王府井为老家的亲戚购买礼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全托就读贵族学校的小姑娘出手不凡，为大妈我挑的礼物便是一瓶包装精致华美的香水，而且价格不菲。弟媳后来悄悄告诉我，给大妈的礼物是所有礼物中最贵的，说明大妈是所有亲戚中最重要的了，也是报答大妈为侄女儿的参赛作文润色，小姑娘才得以如期进京——
　　在我心里，这瓶香水无价。几年过去，与其说是我用完了这瓶香水，不如说是香水自行挥发完毕。常常地，我就揭了瓶塞，放香味儿出来，任香气弥漫……
　　好多年那阵子，家乡的土地遍种留兰香。盛传这是一种可以带来高收入的经济作物，只是特别能瘦地——成长所需使它贪婪地吸取甚至是榨取土层内的肥质，可是冲着传言的收入，当地农民还是一窝蜂地种植。收割然后熬制留兰香，须是越热越好。成捆成捆的新鲜的沉甸甸的留兰香禾经过特殊的铁锅熬制，出锅时变成湿漉漉的草，和稻草差不多的草。铁锅另一侧，则有一滴一滴清清亮亮的油滴入预先准备好的透明玻璃瓶中。真香啊！整个村庄笼罩在浓香里，连经过村庄上空的白云也忍不住停下飘逸的脚步，按下云头好奇地张望，贪婪地呼吸。
　　我喜欢闻这种气味，无论是鲜嫩的禾，还是出锅的油，甚至后来被晒成干草当烧锅柴的禾，我都喜欢，喜欢它们自然散发出来的袅袅香气。遗憾的是，种植留兰香并没有给家乡人民带来可观的收入，何止是粮贱伤农？庄稼一年，留兰香一季，收获成空，赔了功夫，误了农时，贫瘠了土地，伤害了多少人的心啊！唉，徒有迷人的香气有什么用？
　　随年岁增长，或许是女人本能吧，有时不免惶恐，担心老之将至，于是关注并且听信养颜秘诀。做美容的女友适时送我一瓶迷迭香，开始我不接受，无功不受禄的嘛，同时也怀疑这是陷阱，莫不是引诱我打开钱袋？
　　女友佯装生气，把我好一阵抢白。总之最后，我愉快地接受并试用了该迷迭香。拇指一般大小的暗色小瓶，盛着看不清颜色的清水，每夜滴一滴在晚霜中，于掌心调匀，涂抹于面部，听说，不仅可以提升、收紧、滋养面部肌肤，同时兼具醒脑提神之功效……
　　结果哩，还真的把我给迷上了。一天工作下来，到了傍晚，就剩下一个累，只想昏睡，勉强打起精神去晚锻炼，感觉是把最后的一点精神气儿连同淋漓汗水一块儿扔在了广场，回到家，冲凉，然后打开迷迭香，只一滴，就一滴，好像唤回我的魂魂魄魄，每晚九点开始，我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至凌晨……
　　可没有给迷迭香做广告的意思，只是略带夸张地渲染我的喜欢。我最初的推测得到证实，做美容的女友布局成功，我甘心情愿主动上门求购迷迭香，那么小的小瓶，好几百元哩，一边用一边心疼，真的是痛并享受着。
　　迷迭香，香迷迭，都说真水无香，是不是外表过于平凡过于庸常过于淡然的我，内心深处太渴望出彩呢？所以总是希望有那或浓郁或淡雅的芬芳伴我，伴我风雨人生，伴我文字春秋，伴我天涯一路……
　　香气弥漫，我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