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分别是靠近
2020-09-17抒情散文李立红
有些分别是靠近闲着没事,翻看过去的影集,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这些年,虽然不曾忘记,但也不是时时想起,你隐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眨着美丽的眼睛,静静看着我,相安无事。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轮回,此时,我,宁愿相信有。你
有些分别是靠近
闲着没事,翻看过去的影集,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这些年,虽然不曾忘记,但也不是时时想起,你隐藏在我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眨着美丽的眼睛,静静看着我,相安无事。
不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轮回,此时,我,宁愿相信有。
你是我的一个远房妹妹,少年时,远离家乡,来我所在的小城读书,我们同校,隔一届,母亲总是在周日时,邀请你来我家,所以,走得很近。
你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不像你母亲,大嗓门,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容不得别人插话,你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问一句答一句,不多言多语,可能话都让母亲说了吧!开始时,会感觉有点闷,但熟了,你的话就多了,慢慢感知你是个知书达理、勤奋上进的孩子。
那时,我家住平房,如果周末不回家,你基本是在我家度过的。我们住在一个大炕上,说着女孩间的小秘密,说到开心处,就哈哈笑,怕弟弟听到,就用被子盖上头,钻一个被窝继续聊。记得聊过莫泊桑的《项链》,聊过《高山下的花环》,还聊过一些名著。
我喜欢看你羞涩的脸,算不上很漂亮,但是很清秀,由于内向,你有些腼腆,像那个年代很多女孩一样,见生人,说话就脸红。你爱笑,眼睛很美,一笑很好看,嘴边有一对若有若无的小酒窝,许晴那样的,俏皮、生动。
不知道为什么,年少时有那么多秘密,不愿意与父母说,只想和同龄的姐妹交流。我没有亲姐妹,就把你当成了妹妹,很多知心话不知不觉间,就在夜晚发射给你,你准确地接收,然后再加工,反馈给我你自己的心思,仿佛不这样做,就亏欠对方似的。
直到现在,我都固执地认为,很多女孩子的友谊,都是在交换秘密的时候,渐渐结成的。这是亲近的前提。
这样的时光并不多,随着我考上大学,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那时,联系的唯一方式就是写信。特别是高三时,你问我大学专业、志愿等事时,通信更是频繁。可惜,在一次又一次搬家中,这些信遗失了。记忆最深的是,你也想像我一样,保送到我所在的学校,请我帮忙,我只是一个普通在校生,真的无能为力,终没有成行,你后来考入外省的一所学校。
那张照片就是读大学时拍的,在田野,穿蓝色的羽绒服,褪去了稚嫩和羞怯,青春无敌的样子,手握着一团雪,笑靥如花,定格在那个美丽的时刻。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你也来到这里,各自忙自己的事,联系就少了。少年的友谊随着光阴的磨砺,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我一直在问自己,这是时间的疏离、空间的隔阂,还是时过境迁,秘密再一次重新包装,以彼此不再熟悉的面目出现,已经没有了交流的欲望?慢慢地,慢慢地,我把你弄丢了……
毕业后,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你的婚礼上,此前从没听你说起过。关于你的婚姻,我是从母亲的嘴里得知一二的,你们还有联系,母亲喜欢你的稳重,甚至一度有娶你当儿媳妇的念头。你的工作单位临近倒闭,加上有学历,高不成低不就,社交面窄,快30还没有男朋友,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相处时间不长,就把自己嫁了。
婚礼是在他家举行的,农村婚礼,也算热热闹闹。见他第一面,我就不喜欢,说不清原因,以貌取人吧。我们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也不曾得罪我。我在心里说,如此端庄的你怎么找这样一个人呢?根本配不上你。和母亲也悄悄咬耳朵:“我怎么感觉是一枝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呢?”母亲点点头,有同感。但这只是外表印象,他长得老,实际也比你大几岁,个头不高,这都不是实质问题,但有猥琐相,这点要命。
90年代,没有手机,没有私人电话,联系不方便,我们之间又有了大段的失忆,再见到你,是得知你患了乳腺癌,晚期,去家中探望。不知道是怎样到你家的,心里流泪,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没有想象中那样颓废,但很瘦,依然是淡淡地说话,偶尔苦笑,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从谈话中,断断续续得知你婚后的情况。
单位倒闭,儿子还小,为了生计,你以卖鸡蛋为生。一个大学毕业生,一个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女子,怎么舍得放下自己的尊严,去做一个叫喊于街市的小商贩?我能想象得到,你当时的窘况与无奈、挣扎与煎熬,但和生存相比,什么都已不重要。以后,我去市场,偶然见到那时的你,时间爬过你的肌肤,你可能不知道,也不在意了,生活把你所有的昂扬都收去了,一去不复返,但我看得清清楚楚,伤悲,不能自已,差点落泪。你用那双曾捧读《项链》的手,执意要给我拿鸡蛋,我死命不拿,仓皇逃走,来不及多聊几句。
而那个男人呢?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最脆弱的时候,不但不安慰,还落井下石,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纠缠不清,伺机奚落你,打击她残存的自尊,用最恶毒的语言伤你,缘由总有一个,结婚时,你家连陪嫁都没有,甚至连被褥都没做一床,这成了你们日后旷日持久的家庭战争的主要内容,而你又拙于言,面对指责无话可说,暗气暗憋,久而久之,就生病了。一个大男人和小女子一样,斤斤计较这些家长里短,我惊讶于我的第一眼是那样精准,我总是悔不该那样看他,一语成谶。 其实,这和我怎么看无关。
遇到这样的婚姻,你的生命就像是崭新的羊绒衫,被家庭和婚姻侵蚀出两个洞洞,一旦破了,就一发不可收拾,谁不小心动一动线头,都会一圈一圈地把你无情地吞噬,直到所剩无几,我看着都心疼,你自己又怎能阻止得了呢,最后萎成一堆线,随风飘零。
在这样的家庭,虽然你不曾流血,却早已牺牲。
我知道,你母亲家条件不错,可能不满意你毕业没有按照她的安排回家乡,就这样决绝地拒绝帮助你建立小家,把这个女儿像垃圾一样扔掉了,一分钱不拿,授人以话柄,而家里的另一个女儿却风光地出嫁,不知道她老人家后来是否后悔。我想,你是有恨的,不怕没钱,怕与妹妹比,怕与别人比,可这些痛处又能和谁说呢?无人述说,不能指责母亲,不能背离家庭,就像一片无根的叶子在水中沉浮,你的病就是在这旋涡中折磨的结果。
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也会不小心伤害孩子,尤其是一时赌气所为。孩子就像是一个纯净的玻璃杯,每个喝水的人都会留下指纹,或摔了裂缝,那些纹路随着岁月的流逝和阅历的增长,有的可以擦掉,可裂缝不同,它永远在,可能也会造成玻璃杯最终的破碎。你就像一只玻璃杯一样碎了,无法再承接任何水,更无法孝敬制杯的人。
而我和母亲,空有温暖的翅膀,却不能借你寻找爱的原乡,这是我永远的伤痛。
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你怎样看待自己的一生,也不知道最后与那个男人离婚没有,分居是一直的。你默默回到家乡,安静地离开,没给我最后相见的机会。
生命无常,死亡也不是终点,我相信你在天堂,没有悲伤和怨恨,无忧无虑地活着,但在人间,生命的滑行却如此呜咽悲伤,怀念你,更让我珍重地怀揣生命赐予我的一切。比如幸福,比如悲伤,比如无奈,比如琐碎……
有些分别是靠近,就像现在的我和你。分别的是空间,靠近的是灵魂。我感觉从来没有这样贴近你的心。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园丁,播种好自己,让自己按时生根发芽,绽放美丽的花朵,用甜美的果实奉献给自己的人生。你的前半生是个好园丁,靠自己的努力,接受了大学教育,丰满了自己,但你的后半生是失败的,刚刚绽放的花朵不久就枯萎了。婚姻不幸福,完全可以离婚,为什么要这样隐忍?为了孩子只是个借口,这样的家庭对孩子也只剩下了伤害,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对于你,离婚也许是一种解脱,更是一种挽救,但你却没能拯救自己。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你,亲爱的妹妹,我的生命有过你的参与,我无悔,但愿下一个轮回里,我们依然能相遇,依然可以无话不谈,依然那样爱着,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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