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江南

　　从“春雨贵如油”的北方乘火车南下，枕一夜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清晨满目的绿色中醒来，人就已融入了南方的梅雨季节。

　　天蒙蒙的，雨也蒙蒙的，小桥流水，烟柳飞花，江南就这样以它特有的柔婉特质，将唐诗宋词的意境轻轻移到了面前，杏花春雨江南梦，不知谁家少女的春愁惹哭了满天的云朵，就把整个南方洗成了一方温润的碧玉。从车窗里望过去，梅雨的江南就只有二种颜色：绿与水。


　　正是绿杨烟外晓寒轻时节，田野外、池塘边的春草在如烟似雾的雨中狂长，生命在积蓄了一个冬天后以其特有的绿色张扬它的本质，绿是那种娇娇嫩嫩的绿，或明或暗地铺满田野山坡，把整个春天渲染得青青纯纯。轻风拂过草丛，如一只纤手在触摸一幅最绵密柔软的丝绒，而迎面躲闪而来的小径，不知又是哪个绿衣衫裤的顽童蹦跳晃过来不及消失的踪影。除了无尽的绿色，还有近处一两株娇俏的野花和远方似轻颦一闪而过的山峦，而一村村一户户参差的院落，也会偶尔把黑瓦白墙的倒影泊在水中央。

　　没有绿的地方就是水了，此一处，彼一处自自然然的弯着，这里的水有着丝绸一样的质地，温婉顺滑，轻轻盈盈的水面上氤氲着江南的烟花三月，给人以无限想象的空间：涟漪缓缓荡开的河道，长满青苔的石板桥，婉约的小巷，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水滴如珍珠般慢慢滚落的飞檐，还有偶尔从戴望舒的雨苍中悠悠然飘出的一把油纸伞，娉娉婷婷的江南女子就在细若琴弦的雨中渐行渐近，那些远去旧时风月就在时光里重又鲜活起来。

　　水已把一切拥在水中，扑面不寒的雨将浸泡在浓郁水乡中的江南，笔意淋漓地写成一幅烟柳飞袂，一阕阕虞美人、蝶恋花、一首首如梦令、沁园春应景从平仄的线装书中走出，在山野、田畴之中，在小桥流水、白墙青瓦之间，将古典的意境与现代的韵味完美的契合。烟雨蒙蒙，水色山光，尘世的喧嚣被沉淀到水底，升华到水面的是宁静以致远的自然与安祥。

　　“水”，这个音符从我们的口中总是那样轻盈而自然的流出，没有人去想为什么它会发这个音，但是或许冥冥中真的有种安排，在看到江南的水之前，火车上的一篇散文，让我隔着几千年的时光，一直子就了解了我们的祖先对于“水”的依赖与欣喜。那篇散文的大意说，在《诗经》之前，在《尚书》之前，在仓颉造字之前，祖先们决定将嘴噘成吹口哨的形状，用一种愉快的耳语的声音来为一个季节命名，那就是“春”。而现在，在我的想象中，祖先们延续着这种快乐，在喊出“春”之后，又决定在后面加入婉转、柔媚和更加顺畅愉快的音调来为滋润春天的那一样东西来命名：“水”。

　　一定是这样子水到渠成的。

　　雨三点二点的打着，沾衣不湿，扑面而不寒，把这方水土浸润得鲜活而富有灵气，被江南的雨江南的水浸过的双眸，从此将不必在意尘世的纷扰，少了繁华，心也就变得更加清纯了。忽然就想起那首叫做《烟花三月》的歌，它说“烟花三月是折不断的柳，梦里江南是喝不完的酒……”，唱得那样缠绵，让人凭空就生出些水一样的柔情来。

　　其实，与其那样梦着，倒不如醒着来江南醉一把，歌也好，梦也罢，何妨让江南的水洗去一路的尘嚣，于内心深处再生出些烟雨蒙蒙的情愫，来滋养我们日渐干涸的心灵呢？

　　走进江南，也就走进了梦里的水乡，其实也不是梦，而是一段如水的心情。

（旧作，再回江南，重温旧梦）
[ 本帖最后由 眉妩 于 2010-5-13 17:1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