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我的土豆人生

痕迹——我的土豆人生
　　土豆：初生叶为单叶，全缘。随植株的生长，逐渐形成羽状复叶。聚伞花序顶生，有白、淡蓝、紫和淡红等色。学名马铃薯，又称洋芋、山药蛋、薯仔(广东、港澳地区的惯称)、地豆子、地蛋(山东人的惯称)等。块茎可供食用，是重要的粮食、蔬菜兼用作物。——百度百科。 　　一 　　这个阳光充足的冬日下午，我一边听海顿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一边吃煮过的土豆。很难想象，在写下这段话之前，我的构思里，海顿协奏曲与煮过的土豆会有什么样的奇异关联，就这样自然地把它们罗列在一起，想来有些可笑，正如一位贫寒的演讲者在娓娓解析艺术的激情下，胡子上还沾着几颗油渍过的蛋炒饭粒，不搭调，但却很现实。贫寒的日子，蛋炒饭该是蛮香的，实用，充饥。我想，大概这一场人生需要经历许多困境，哪怕贫寒。我的生活不贫寒，但也不富有，清淡与低调，是我一直向往并实现了的好日子。我煮了大概有七、八个小土豆，之所以煮，是因为它们太小太小，甚至不如一枚鸡蛋，或者核桃般大小。周末在路上看到这些小东西，觉得好奇，就买回来一堆，堆在阳台的角落里，倘若给它们一捧泥土，它们一定还会起劲儿地疯长。然而，成长过了的土豆被一场暴雪之后抬高到三元一斤，许多人见到这样小巧的土豆，都争先买走。卖土豆的汉子说：就这品种，肉质面软。许多人都与我一样，把它们煮熟了吃，去体味上辈人乃至上上辈人亲临过的一些艰苦气息。过去，土豆的概念曾影响了不止一个时代的人及信仰。 　　而在我的人生里土豆没有任何色彩，更没有信仰可究。我与许多普通人一样，爱吃什么菜就选什么，我爱吃土豆，这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否认的事实。假使是在酒席与艺术交流会上，只要人家问我最爱吃的菜是什么，我一定会回答是土豆。此刻，煮熟的土豆松软，面质，有淡淡的香甜口感，比起山芋虽然甜得不够直接，但也可以在清淡之后品出丝缕甜味。我连续吃掉三个，肚子已经填饱。肚子填饱了，我身体的温度就足够支撑这个下午的工作。所谓工作，无非是自由撰稿，行走在字迹之间。这样的工作已经有许多年，它们遍布在我的每一个工作日里，固定着成为习惯，无可更改。我在聆听海顿协奏曲的同时吃煮熟的土豆，想着海顿的身世，他的家境贫困，12个孩子有6个夭折，海顿是12个孩子中的第2个。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如何顽强的意志，它令一个人坚持着活下来，他是为艺术而生的。我没有他那样顽强的意志，但我也在尽全力坚持生活中一切的原则和重复。想着，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场人生，我的人生，真可谓是土豆的人生。土豆，亦称马铃薯，它的根子埋在泥土10厘米之内，当土温能有7、8度，幼芽即可以生长。而我们的母亲不止一次对我讲起我是如何轻易地钻出她的肚子，一跃成为哭得像懒猫儿似的婴孩儿的。或许那时她并不想再养育一个孩子，但我没有听从这个意愿，当我的温度足够活下来时，我拼命哭泣，那些把夕阳扎破的、流光四散的尖利声音，在冬日宣布我的存在。我还能听到怀抱中传递着一个声音：她怎么又黑又小，能养活吗？ 　　然而，在亲人悉心照料下，我活了。父母亲给了我们成长中足够的爱和温度，我曾看到许多和我一样弱小的孩子，简称小土豆儿们，我和一群小土豆儿们又跳又唱，在清寒中欢快地成长。想起那些在寒风中冻得脸蛋儿通红的日子，我的思想一下子便有了飞翔的感受，我感到时光在飞，我也在飞，就飞翔在有着海顿协奏曲之声音的上空。我不断打量那个一个手掌托着小土豆，一只耳朵拼命聆听的阳光下的我，是的，我喜欢这样寂静的日子，在阳光中寂静地活着，寂静地操守那些比我要高大、沉厚的信仰，我更喜欢自律的态度，以及要面对的现实境遇。我以我土豆般的微弱和平凡，谨记该把持住的尊严，在忧伤的时刻，我学着把泪水绝然收藏。海顿的协奏曲在阳光下与我一样发出寂静的如天赖般的声音，我知道，它与我的存在已经完整地融为一体，我相信，在艺术飞扬的世界，一定会有另一个我存在，我消磨了半部青春的时光只为能与艺术相守，共同幸福和忧伤。 　　看，那播种在泥土里的土豆，土温达到10至20度，幼芽就会很快破土而出。而我自己是那样简单与微弱，一点点阳光，就可以灿烂许久，像极了土豆的幼苗，它们随时被晚霜冻结，而当太阳再次洒遍全身时，那些苗儿便从暗淡的节部滋生出新的叶片，继续生长。虽然我无可预知开花的瞬间又会遭遇多少寒冻，但，管不了那许多了，我要生长，我要蔓延生长的整个过程——我的土豆人生。我知道，一个种子在远离集体之后所经历的风雨该如何难以度过，可我还是平静了思想，坚持着度过。
　　二
　　我不知道，海顿协奏曲与煮熟的土豆究竟有什么样的奇异关联，但，我深深记住了这个场景的全过程。我甚至想起海顿的两部很火的清唱剧为他带来轰动，也就此陷入某种无可解脱的困境；要知道，你越是尽力想让某一个群体去感知精神、思想的至深、至上处，越容易对自己产生绝望，因为你注定要竭力在人群适应自己之前而去适应人群，你就不得不抛弃一些个性的东西，但这样往往会显得不知所措，因无法突破本真的创意而最终落入陈套。作为一名虔诚的教徒，海顿的宗教音乐是空洞与平庸的，这是一种缺陷，当他努力向人群靠拢时，人群也就开始质疑了他的思想和一切。与人群融合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弱点，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常常感到茫然和害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想，大概是我的人生在下一个突破口之前再次与困境相遇，那来自集体与个人的纠结状态，是我一生极为反感与憎恨的状态，我憎恨自己无法突破的同时，更加憎恨集体散发出来独有的排斥气息。我，微弱的土豆，这场人生，总会在某个时候与集体相遇，又会在某个时候与其分离。若即若离，已经成为习惯，不由得不谨守独孤的情绪，以及一个人独立工作的意志和信念，时而脆弱，时而坚强，一晃许多年就过去了。记得百科上说：土豆生长过程中必须供给足够的水分才能获得高产量。是的，在我的写字生涯中，水分就如同滋养精神的动力，没有强烈的情感动力，我甚至不会思考，不会想象，不能完成陈列在我的大筐、小筐里的所有手稿。而此刻想要说清那些情感动力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有更好的答案。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们可以看到一切，就是无法看到微弱的自己。突然想，世上再刻骨的事物都是可以离开的；都是可以忘记的；都是可以放弃的；都是可以变化的；最终都会变得不堪苍白的。此刻，只有梦了；梦醒以后，就连梦也不会再有了。对未来，我没有更多的期待，以前就没有，以后更没有。曾那样天真以为集体的友爱就是力量，可有一天这许多的友爱成为比其它更懂得其弱处的伤害，我会心痛。这样的教训令我无可报怨地离开，甚至多说一句话都是奢侈。我绝然走向更深的封闭中去，渐渐看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它实在太美好，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美好，唯一的自信。我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去面对那所谓的外界了，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行旧字；敏感的身心；持久的疾病；从来没有离开过一分一秒的孤独；以及极度的清寒。拥有这些我可以确定的内容，还有什么无可心安的呢。活在自己的世界，谨守一切。不与。 　　土豆的需水量与环境条件的关系既亲密又复杂，特别是土豆叶片的光合作用和蒸腾作用——这是它本身独具的索取方式，正如一个微弱的我自己，我需要与水分，即情感的动力亲密支撑，更需要适当的光合作用来及时摄取我生命中所有饱含的浓厚深情。倘若那些深情没有共鸣，没有分享，那么写字与思考又有什么意义。存在于我身边的情绪，以及阳光，气候，等等，随时侵入到我的世界，让我能感知自己的成长与盛开是否正常与安全，我与它们无时不会紧紧相连，又无时不会彼此依赖。然而我还是困惑了，我困惑所有的力量，那些爱或恨凝聚成的力量，前者教人无惧于粉碎，后者教人义无返顾般地抗拒世间。我抗拒过世间，却从不拒绝生活，正如此刻的我，一边聆听海顿的大提琴协奏曲，一边咽下清淡甘醇的土豆。记得在国外影片中，常看到土豆沙拉，土豆泥等食物，或许添加一些其调料它就跃身为顶级食品，但此刻，我的被清水煮熟的土豆，它不需要任何调料，却是可口无比，适合了近期的情绪，以及长期习惯清淡了的日子。 　　还有，我的土豆人生的成长所需要的一切元素都必须溶解于水，之后才能被吸收。如果土壤缺水，即使营养再多也无法令我消受。于是，某个时期，我拼命让自己与水溶在一起。我看到那许多的外界，即集体中的友爱，它们是我无法完全溶合的内容，我对那一切失去兴趣，所以仅与自己身边的亲人朝夕相处，我把他们给我的、爱的情绪全部溶到血液中，充分吸收那些与爱、与亲情息息相关的营养，我的成长就是健康的了。我曾经无数次幻想：假使生命中没有写作，没有音乐，甚至没有艺术，那么人生该是如何呢？没有写作，就无须思考；不思考，就会不忧伤；没有音乐，就无须情绪；没有情绪，心灵一片茫然的清洁与空白；空白了的心，会不会更加荒凉；甚至没有艺术，就没有信仰；没有信仰，就无须探索；不探索，不发现，那么我的土豆人生就真的仅仅是土豆了，甚至属于土豆的所有优越都不再拥有，或者说，我那样空空荡荡，活得丢失了自我，丢失了世界。海顿协奏曲将再也带不给我写作的灵感，我的世界，从此没有字迹，没有声音，没有思想。不，我拒绝那样的人生，我拼命向人群和集体靠近，虽然我知道这一生也无法以最贴切的姿态与它们相融，但，只要我尽心尽力，就足够了。因为我可以在靠近他们的路上，及时吸取集体那些外在的优势，可以与人群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更可以不失那些温度，那些光。
　　三
　　土豆对土壤适应的范围较广，最适合生长的是轻质壤土。是的，我在一个地方诞生，我的根在地下无止境地蔓延，从一片土地蔓延到另一片土地，在这些过程中，有足够的空气——即蔓延的激情可以支撑我的呼吸与思想，意识与信仰。所谓轻质土壤，其实就是我人生所游走的各个异乡，它们都以粗糙却慷慨的方式对我的到达展开迎接，因为它们不同于其它土壤那样排斥异客，原因很简单，在它们的身上，所有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异客，本乡本土的大都朝着更遥远的方向游走，这似乎构成了人与树的谚语，人可以走，树要永远留下。借以这样的环境，我的成长得以良好的安抚。在异乡，与人群不远不近，让生命透明清晰，不但对生活的发展有利，而且还多了思考的时光以及理由。在这样的土地上洒种，发芽、破土，所结出的果实圆润饱满，少于瑕疵。记得刚到这里，觉得空气是凉凉的，呼吸不沉重。我自由地在街上走着，漫无目的，穿过人群，没有人认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实际上那流动如潮的人群本身，也无法对急促和缓慢的来去给予一个良好的判断，或者说，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你是土豆吗？好，有适合的温度、正常的水分，以及正确的土壤，那就认真成为你的土豆吧。看，我那样幸运。 　　之后，我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加入一个集体，又从一个集体移到另一个集体，但我确信，我站在集体中的任何瞬间都仅仅是瞬间，因为在我内心固定着一场永远也无可变更的距离尺度，多一寸，我也不会靠近。我在这样的距离之间才活得清静，安心。我太适应了这种轻质土壤，不粘、不重，我可以发疯般地思考与创作而再不用担心其它。我安心地呆在房子里，安心于拼命的方式写字，许多年的时光就共融在了字迹中，有欢快，也有忧伤。土豆——学名马铃薯，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区。十六世纪中期被西班牙人带回到欧洲，那时人们总是欣赏它的花朵美丽，当作装饰品。后来才知道土豆可以吃。从此，人们便开始大面积种植。而我的土豆人生，是因为先有了我，才认识了土豆，在儿时以及少年，我从未意识到土豆是重要的，更没有亲眼看到土豆开出的花朵，但是，但是，若干年后，土豆已经成为我的人生方式，我的土豆人生，在青春里埋下了种子，一路生根，破土发芽，直到结出果实。它们不很大，也不很结实，就仿佛我的每一篇创作，没有人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少闪光处，更没有人知道它们大多就安静、平凡地呆在角落里，与我的人生一起消磨时光，消磨清淡，一直无华。 　　在许多地方，土豆早就成为第二主食；在我的心灵深处，我的土豆人生，已经定格为永恒的艺术人生，尽管它是以土豆生长的姿态展示在我的世界，但，我那样爱着它，爱着我的土豆人生。此刻，此刻，我的耳边，若远若近传递着海顿协奏曲，深情婉转的大提琴声把写字的情绪烘托到一个旺盛点，我想起海顿被埋在图书馆里的几部交响乐手稿，那沉默了近二百年的声音在二百年之后的春天响起，在二百多年之后又许多年那个少年的我聆听。你无法知道它们沉潜在时光中是如何打发枯燥和寂寞的，二百多年，这个数字高尚得令人吃惊。生命太短暂了，所以能留下什么就一定要留下来，我是特指那些思想，与知识亲密相关的思想，以及对信仰的一种至上操守。只要能留下来，就注定不会被遗忘。我太怕被遗忘，以至于常常关注我生命的土豆，它们或者幼小，或者粗糙，但，我那样珍爱它们，因为我知道这个世上除了害怕被人群遗忘的同时，更可怕的是被自己遗忘。谨守这样的态度，我会努力，拼命努力。 　　四 　　任何植物都是有种子的，都是要开花儿的。土豆花，我没有亲眼所见，但图片上的土豆花儿令我沉迷与幻想。有的土豆秧上盛开出一串串花朵，月白色的，淡紫色的，很漂亮。这让我想起自己人生中所有盛开过的花朵，它们竟然与土豆花的风格如出一辙：简单，平凡，不张扬，低首的瞬间，一种直率的美直抵心灵。我记住了土豆花儿的模样，也就记住了自己在平凡与微弱中绽放的模样，我的土豆人生，我的盛开着的土豆花。 　　土豆是喜光的，在生长期间日照时间要长，光照强度大。出于这样的特性，我常常惧怕所有的暗淡，比如每到秋末，我便开始格外怕黑。自闭的气息也似乎加重。但倒也无大碍，不影响我的工作与学习，也不影响我与亲近的人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早些年，我还怕天黑时走在众多的人群中，尤其是冬天，那种恐惧、紧张、焦虑和不安会紧紧包围着着我行走的过程，直到跑回到家里才感到安全。近些年，又开始害怕与长期未谋面的老友或新朋友有任何语言的交流；而与外界人群来往，也常常令我不知所措；或心怀大的激动。我不懂那些名词：广场综合症、社交恐惧等，只知道有些自闭罢了。关于自闭，我将给自己一个合理的措施，即：必须保持与人群若即若离的方式。这是唯一的安全与安静，使自己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崇高的概念，并行为着，自律着与工作着。与人群的若即若离，使我感到安全，没有脱离，也没有接近，可以感受人群，可以观看世间，却无需人群感受我，与观看我，因为这里的我是独一的，不好被人群接受。这样的选择，可以不必因成为人群的相异者而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我不止一次望着那堆得老高的新字、旧字，有些手稿，似乎完全与某场梦境有关，可是，却很难教人接近与触摸它的内在，它便孤伶伶地在角落里，像我本人一样。我想，未来是不由得选择的，只有不停工作，才可填补对未来无可预知空白，安抚对未来的困惑、以及之后产生恐惧的情绪；只有不停工作，哪怕没有人群知道，也将是生命中最精彩的，不可多得的。于是，你才可以安心休息。我为我的自闭深感荣幸。虽然我远离人群，虽然我有时会轻蔑这个人间。但，我是唯一的静观者，安全与透明的屏障把我与它们合理并遥远地隔开了。 　　土豆基本上都是长日照类型的。光照充足时，枝叶繁茂，生长健壮，容易开花结果，块茎大、产量高。是的，我越来越喜欢光了，我的土豆人生，就是这样丝毫不肯离开阳光的人生，我不能没有阳光，哪怕仅有一点点，也足可教我内心灿烂如若抵达天堂；当最脆弱的时刻来临，那一定是我久久远离了光照，我的梦境在漫长的暗夜穿行，跋涉，都是拼命寻找那些重复着到达和离去的光明。而我的土豆花盛开的每一瞬间，都加倍尝到了光照的滋养，这令我安慰。一段成长的经历带来的感受常常会与某些声音交织在一体，它印迹着记忆的许多气息，以质感和敏锐的光芒出现，于是你会常常陷入错杂的判断，不知成长的某一段经历是被声音带着行走的，还是被时光推向前方的，总之，思考的瞬间，我会把它们归结于声音的引导，也就是说，我在聆听海顿协奏曲的同时思考我的土豆人生，它那样微弱，那样平凡，却足可以支撑一个人的生活在温饱之中的思想和幻想，滋生无穷的热情，去爱惜身边所固有的生活、艺术、以及越于它们之上的所有内容，那些内容是无可多得的，是散发着璀璨之光的，是越于艺术本质的，可它却是在土豆的滋养下诞生的，这教人不由得不感动。 　　我的盛开着的花朵，与花朵头顶上的阳光，或许只有一米，甚至再少；我的土豆花，它们贫寒，低微与弱小，可是你看，它们开得正好。 　　五
　　在法国，土豆被称为“地下苹果”。而我只称它为土豆，并将我的人生冠以它的名称——土豆人生。土豆还是世界上主要的粮食作物之一，仅次于大稻、小麦和玉米。我的土豆人生，虽然不甚辉煌，却也是暗夜上的星星，不算精彩，但也不可缺失。如果说存在是永恒的深情概念，不如说是它屈伸并存的使命感更值得我眷恋和依赖，它的存在，常常带予我某种沉浸感，在特定的时间唤醒灵魂，告诉我如何抗挣无人破解的困惑，令我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欢快与忧伤，已经构成我生命的全部。我望着阳台角落里那一堆大小如核桃般的土豆，它们殷实地存在着，可以支撑最基本的生活运行，在我所不知道的年代，它们的存在或许会救活许多灾荒的饥民。但它注定是平凡到底的，它仅仅是土豆。而我的人生，却因土豆的精神而得已蔓延和伸展，我可以在吃着土豆的同时，写下与艺术息息相关的字迹，它们的价值超越了土豆本身的价值，它与海顿的音乐有关，我咬着手心里的小土豆，心脏却与海顿的协奏曲一起有了飞翔的共鸣，我甚至感受到了他对死亡概念有着思想上的判断，或许，他写完自己的第四十四号交响乐时，用第三乐章作为他未来的葬礼音乐，在那场音乐会上，他的灵魂就在天空中飞翔。海顿的音乐，给了我飞翔般的感受，以及热烈如炽的情绪，可是如果没有土豆提供给我热量，我就无法穿越厚重的时光，而身于历史的久远之处，与伟大的声音相遇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 　　我喜欢吃土豆，真的。比如土豆沙拉、土豆泥、烘薯片、土豆丝等等。尤其是土豆丝，是我最爱的，每次家里人炒土豆丝或冷拌土豆丝的时候，我都是用碗来盛着吃，一碗不够，再盛。偶有朋友戏我：这样吃菜要让家里大人训的。我则答：“我偏就有这样的特权”。爱人每遇到我厌食，就主动烧这个菜，及时补充了流失的营养。更值得追溯的土豆丝历史，是家乡的传统菜，更是我家乡唯一的老兄常烧的菜肴之一，他把土豆切成薄片，再配几个青辣子，用甜酱一起炒，只听滋拉一声，铁锅里漫飞白色的水气，瞬间，满厨房里散发着土豆原始的香气，土豆在青辣子的引诱下就更香了，其间，还掺杂一丝丝酱香。我所在的异乡，大都不晓得这样搭配其它的菜烧土豆，而是纯纯的土豆。对了，还有，我的兄长因为经历过少年的贫寒，很懂得用土豆做配料，虽然早已经过得兴旺，但他还是要在某个时候展一展他的配菜技巧，比如红烧带鱼，他会在留下的鱼汁子里加入切好的土豆条，再细细烧制，如此，一盘浓浓鱼香的土豆条就出锅了，引人馋得流口水。许多年过去，我在异乡无论如何动荡，但凡想起那些气息，就会立刻变得坚强，我拒绝脆弱，因为我深爱着每一位亲人，有他们在这个世上，我几乎没有悲伤。 　　土豆生长发育需要较寒冷的气候条件，倘若年平均气温5度至10度，那么它的收获将是高产的。还好，我生在北方，那个还需要用炉火取暖的冬天，是上个世纪某一年的严冬，属于我的城市郊外，那个清寒到底的家里，诞生了一个又黑又小的我，他们都怀疑我是否能被养活，我的双脚被冻伤了，我拼命地哭泣，像个受委屈的小猫一样。可我就这样活了下来，有温度，有水分，有土壤，有光照，有花在开着，直到此时此刻，花还开着，我的果实，就大大小小结满在我的生命之路上，它们寂寞与平凡，低微与弱小，但，你看，那一路且歌且行的我，我的土豆人生，不也正好吗。土豆收获后可以贮存到第二年秋天，一般要用稻草覆盖，在避光、阴冷、干燥的条件下贮存。而我的，属于我的土豆人生，就贮存在了我的生命里，与我的所有思想亲密相连，微弱地存在，寂静着开花，结果。大概还要再等许久，我的使命才会终结，那时，我会与我的土豆人生一起，向时间的时间之上飞翔而去，一路上，你们会听到我的声音，那一定是飞翔的声音。 　　“在瑞典的哥德堡，市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上，矗立着一座青铜雕像，是哥德堡的一处名胜，世上称为第一个吃土豆的人。他神情淡然，骨骼粗大，腼腆，面容粗糙，虽然一身贵族装扮，但却像土豆一样沉静，内向，沉稳，他叫约拿斯阿尔斯特鲁玛，著名的吃土豆者。”——百度百科。 　　或者，许多年过去，人们会说道：“写这篇字的人，是第一个把自己的人生与土豆亲密相连的，她有一个不起眼的名字，一个念过了转身就会忘记的名字，但她有一颗不被遗忘的心灵。”写到这里，不由得啐道：呸，凑合着活吧，别惦记了！但是，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在经历过无数困境与无华时光磨砺之后这个冬天的早上，我还是打开手机，对着遥远的家乡写道：我会好好写，我会更努力。 　　完毕。 　　暖。09年11月26号。面对并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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