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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村记忆(之一)

2021-12-23抒情散文于文华
乡村记忆(之一)           □文/于文华拉大锯盖房子做门窗,做家具,需要木板。老人走向远方,做寿材,也要薄厚不一、大小不等的木板。即或随便加工碗柜、小凳,不可能将一轱辘木头,截取一点,就随心所欲地加工成所需要的东西。怎么办?有人可……
乡村记忆(之一)           

□文/于文华

拉大锯


盖房子做门窗,做家具,需要木板。老人走向远方,做寿材,也要薄厚不一、大小不等的木板。即或随便加工碗柜、小凳,不可能将一轱辘木头,截取一点,就随心所欲地加工成所需要的东西。怎么办?有人可能会说,好办呀,把木头拉到加工厂,不论多大多粗多厚的木头,可随意加工成木匠所需要的板材。但在尚未拉电,没有现代化加工设备以前,木匠做家具,要专门拿大锯,一下一下,拉成木板。 白杨树或杂木拿大锯放倒后,尽可能锯成材料,拉到家里,让其自然风干。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整轱辘的木头,绑在家里的柱子或者外面直的树干上,将二米多长的大铁锯找来。铁锯厚度一样,但握手的木把处窄,一点点加宽,锯齿狼牙犬错,随着像长城像蜿蜒起伏的坡度有高有底,有大有小。有句话说锯不锉不利,刀不磨不锋,是说铁锯要拿锉子,将一个个锯齿磨的锋利无比,才能将粗粗的木头锯成所需要的材料。 风和日丽,阳光晴好的日子,两个匠人吃喝一毕,绑好一块木头,上面用墨斗拉了线条。高明的匠人讲究严丝合缝,拉锯时两边压住线,否则锯斜了,人感到别扭,伤了木材,也会破坏锯子。 先轻轻压住线条,拉几下,将铁锯“吃”进木头。出气要匀,出力自然,胳膊伸直,一下,一下,你来我往。随着“无边木屑悄悄下”,宽大的锯条一点点深入再深入木头里,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歇,不能罢手,一气呵成,将一块木板锯到离底部尚有十多公分处停下来,再慢慢从下往上把锯子取出来。有人感到有些疑惑,为啥不一锯到底——完整的原木用绳子绑着,取下一块浪费时间,再者松动了也不好用劲。直到画出的线条全部锯完,最后才一块块锯下来。 高明的匠人拉大锯,力求达到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凤凰三点头”,既是一种艺术的享受,也是一种人生的历练,在平凡劳累的劳动里,感受艺术的美感,体验快意的人生享受。其实,劳动人民在日常劳作里,每每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化简单朴质为创造性的艺术。一些歌舞,一些民俗,一些创造,莫不来源于人们平时的生产生活实践。“凤凰三点头”据说是这样的——一边的匠人先端直身躯,双手用力,手腕一抖,将铁锯“刷”一送,手腕再一抖, “刷”地一下一送,最后一下才胳膊伸直,“刷”地使劲往前一送。而另一边的人,也要凝神屏气,趁势接住。先匀匀一拉,接住那边送出的劲,再轻轻一拉,最后一下才用力一拉。双方你来我往,全心全意协调配合。外人看似繁重乏累的活计,被高超的匠人视为一种快感十足、惬意自在的享受,一种超然物外、自然天成的劳作。而这样的享受与劳作,犹如吃到一顿美味佳肴般舒适,听到余音绕梁的曲调般陶醉,看到生机盎然的景致般留恋。 许多东西走进记忆,就丢失了原来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昔日乡村木匠你来我往拉大锯的生活场景,如今已难寻其踪迹,犹如黑白画面,珍藏进沧桑史册。

碗儿匠

昔日乡村走村串户的,有一种碗儿匠,有人也称呼其为小炉匠,担子一边挑一个小火炉,另一边挑着各种修补锅碗的器具——碰到破烂的铁锅,抑或漏水漏汤的木碗瓷碗,会细心地修补一番,使其和好如初。就像那些生活中的创伤、人生里的酸辛,慢慢被岁月打磨修补,延伸梦想的花蕾。 乡里人居家过日子,图个节省节俭,讲究能省则省,尽可能物尽其材。家里吃饭的锅不多,开缝了漏水了,每每浇灭火焰,让人无法舒心吃到饭。碗儿匠吆喝着进村了,人们赶快将破烂的铁锅找来,一边说着话,看护着,一边陪伴着碗儿匠修补。 匠人先仔细查看破坏程度,需要补几个疤子。再将烂处四周找锉子挫挫,将铁锅晒在阳光下。随意找些柴火,升起小炉子,点燃起木炭,火钳上夹一个小小的坩埚,里面放些生铁,小风箱拉呀拉,腾起股股欢快的火焰。红红火焰里,铁水沸腾了,成为簇红的铁水。待铁水好了,赶快浇到需要补的地方,表面拿专门的器具,补的平平的,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和缝隙。而锅的外面不能太平整,要凸起一些,否则疤过不了几天,会跌落。补好后再用锉子搓挫明显的疤痕,砂纸磨磨,这样修补后的铁锅一般滴水不漏,经久耐用,一直要用好多年。 小孩手软,端不住大大的瓷碗。有人从货郎担那里,拿头发或废铜烂铁换来木头小碗。要是烂了,箍个铁丝箍子,塞些碎布就好了。要是烂了,塞些碎布就好了。而瓷碗烂了一个洞,扔吧,有些可惜。不扔,又无法使用。怎么办?高明的碗儿匠有妙招修补。鲁迅先生在小说《风波》里描述六斤被他妈打了一下,将手中的碗打破了。七斤到城里修补了瓷碗,回来后对九斤老太说,“这碗是在城内钉合的,因为缺口大,所以要十六个铜钉,三文一个,一总用了四百八十文小钱。九斤老太很不高兴的说,‘一代不如一代,我是活够了。三文钱一个钉;从前的钉,这样的么?’”碗儿匠用一种专门的小巧玲珑的手工钻头钻,先在碗的破裂处两边打出小洞,然后轻轻地将铜钉敲进洞去,将两边连在一起。如果破的缺口大,用的铜钉就多。补碗最难的工作是要将破了的瓷片拼接好,再在裂逢两边打洞,这需要有高超的技巧。据说碗儿匠的钻头是金刚钻,“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俗语,我想就来源于此。 铁锅漏水,将微弱的火浇灭的事我亲身经历,补铁锅我也曾耳闻目睹,而碗儿匠补瓷碗我只是道听途说——有人给我绘声绘色、不厌其烦地讲解,听说我在挖掘乡村旧闻轶事,算是给我主动“爆料”。我清醒地知道:该消亡的终归要消亡,该遗失的总是要遗失,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也是社会向前推进的自然,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但有些东西却不会烟消云散,它有根,会驻留在记忆深处,给人回味、咀嚼的风骨与劲道。

闯干爹

家里有了夜哭郞,夜夜啼哭到天亮。吵闹的人夜不能寐,茶饭不思,食不甘味,咋办?不要紧,有人会出主意:找着认一个干爹,小孩的毛病自然迎刃而解。 西北风俗找干爹方法有三:一种是找风水先生,按小孩的生辰八字,相生相克的理论,找一个大富大贵之人,算出干爹的八字和属相,孩子父母从熟悉不熟悉的亲戚朋友中找一个人;其二是自个儿找一个平日里谈得来的知己或者朋友,一般你生男我生女,相互结成儿女亲家。其三就是闯干爹。

闯干爹言简意赅,一个闯字言明了找干爹关键是闯。也是阴阳先生处算出一个大体方位与时辰。一般是天将明未明、太阳刚刚钻出地平线之前。孩子的父亲起个大早,手拿晚上女人烙好的锅盔,心怀虔诚,神色严峻地向阴阳说的大体方位走去。迎面碰见的人,无论男女长幼,也不说贵贱贫富,反正不论啥人,就是娃的干爹。而遇到这样的机遇与场合,对方也不推辞与谦让,反而认为是一种难得的喜气和吉祥——一般不会轻易拒绝,双手接过锅盔,随意留下自己身上的信物,或是腰带裤袋,或是手帕头巾,日后再专门买来长命锁,小孩衣服,郑重其事去认亲。而干爹就像亲戚一样,过年过节拴下的小孩要走动。 闯下干爹后,小孩的毛病会慢慢消失,不哭不闹,爱吃爱睡,生龙活虎,吃嘛嘛香,惹得大人小孩皆大欢喜。闯干爹若遇到人最好,但有时候,不知道是算计的人没有料到抑或时机不好,半天遇不到一个人。阴阳先生也吩咐了,时辰到了,太阳冒出影了,要是不见人影,闯见石头就是石头,闯见杏、柳、李、树白杨树就认杏树、柳树、李树、白杨树当干爹,甚至闯见羊呀狗呀马呀骡的都行。石头树木好办,锅盔一放,心中默默祷告一番,回去再默默祈祷,说些吉祥如意的利吉话,小孩哭闹的毛病,自不而然慢慢就见好了。碰见羊狗马骡,也将锅盔喂给动物吃了,完成了心愿,祈愿孩子温驯乖顺,睡的香甜,吃的畅快。 隔着岁月的风尘,回首遥望,潮涨潮落,春种秋收,许多往事成为了遥远的记忆,许多习俗成为了难忘的回味,唯有乡村、家园、爹娘一脸朴素,深情瞩望着远方的儿女,渴盼着身体康健、事业顺畅!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0-4-1 20:26 编辑 ] 记忆, 久远, 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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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3-31 22:54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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