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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揭开武都“高山戏”的“红盖头”

2020-09-17叙事散文刘彦林
这次的武都区隆兴乡苜蓿村之行,让我终于揭开了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高山戏”的红盖头一睹她俊俏的芳容。丁酉年元宵节前一天,我们风尘仆仆抵达蜗居于海拔1850米之上的大山怀抱里的村庄。险峻耸峙的山峰,蜿蜒蛇行的村道,古朴沧桑的石板房,尤其是慕名来



这次的武都区隆兴乡苜蓿村之行,让我终于揭开了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高山戏”的红盖头一睹她俊俏的芳容。丁酉年元宵节前一天,我们风尘仆仆抵达蜗居于海拔1850米之上的大山怀抱里的村庄。险峻耸峙的山峰,蜿蜒蛇行的村道,古朴沧桑的石板房,尤其是慕名来观赏的“高山戏”,使我有不虚此行的铭刻记忆。
及至深入村庄的纵深,才知苜蓿村并非广种“苜蓿”,原名五池村,或许是方言转音所致。当日中午,村民排演的地摊社火表演,在村中唯一宽阔的碾麦场上拉开帷幕。鼓声咚咚,铜锣当当,镲钹呛呛,一挂鞭炮劈啪炸响,“高山戏”演出的队伍在旗头的带领下进入场地,认真而耐心地“转场子”,向东、西、南、北打“四门”,在每个方位上又走“四方”,持续着“万不断、盘场子、穿城过海、里落城、外落城、五音四哨”,以及走“福、禄、寿、喜”等“字”,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场面热闹而喜庆,大抵是每个演员内心都充盈着虔诚的心绪吧。
苜蓿村的“高山戏”演出阵容,估计在周边村社规模最小,旗头、灯头、大身子、童儿、掌灯、花盆、旦、丑、竹马、狮子、船和队末的唱“把式”,总共46人。“旗头”分别打“白、黄、绿、红”旗,旗边配以简单的花边和纹饰,旗面依次书写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吉祥如意”等词,四旗又对应“朱雀、玄武、青龙、白虎”,还与“五行”、“五方”密切关联。“高灯”上书“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吉祥话,随后的“灯笼”也形状美观,色彩丰富。“五大身子”身着特征鲜明的服装,帽子各不相同,手持“刀、剑、枪、戈、鞭”等兵器,据说扮演三国时期的武将关公、周仓、刘备、张飞和吕布。掌灯的是村庄里帅气的小伙,耍花盆的是村里最俊俏的姑娘。也许是传统思想观念的影响,“旦”由男青年扮演。耍竹马的是两个孩童,赶马的“丑角”手持鞭子,不仅代表着“老汉”,还反穿着皮袄,拿着长杆烟锅,摇着拨浪鼓,他和“五大身子”都戴着自制的“面具”。村人对具有“神性”的“五大身子”的崇敬,也体现在演出结束后对“面具”的点蜡、上香的供奉上。这和元宵节的早上,在燕子山供奉着“通齐菩萨”的庙前进行还愿式的演出,诸如“拉马”、“开财”和“上香”的情景,同样反映了当地群众对神灵的敬畏和心理崇拜的强烈和执着,祈祷“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也更深层次的表明了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和美好憧憬。还有,演出时舞台前的“讲话桌子”上,蜡烛和香火有专人看管,从不允许出什么差错,听说是邀请神灵来此观看演出,为的是祈求得到“神灵”对全村人的护佑。后来,我还从对“高山戏”懂行的老人口中得知,“五大身子”扮演者的传承,由家族内部“父—子”式继承,唱词也口口相传,传男不传女,外人无法确知具体内容。村里处于慎重的考虑,筹备阶段对“旗头、灯头、大身子、高灯、掌灯、花盆、童儿”等扮演者,进行了红榜公示。从这些方面去判断,其根源大抵源于当地发展滞后,人们观念的陈旧,因而,部分“高山戏”的表演具有浓郁的宗教意味和地域特色。
其他的表演程式,我确认和家乡的社火大同小异,只是服装、道具、“演故事”的细节,有一定的差别罢了。掌灯、花盆,在社火中称“耍拉花”。“掌灯”的均为男性,他们的灯要气派些,中间的灯仓点着蜡烛,上端装饰着四朵花,下部配着彩色灯穗,步履健劲,笑意盈盈;“花盆”清一色的俊俏姑娘,左手掌“花盆”,右手舞动丝巾,姿态婀娜,眉梢藏笑。
“盘场子”之后,演出越来越精彩。“叫场子”时,旗头分别摇旗喊话,说着祈福和吉庆的话,每一个程式过后,旗头、武将、灯头们围成一圈,武将依次出场,挥动兵器,齐喊拖着长音的“ao”,并在原地转圈一次,大概是起到表明身份的作用。“打狮子”时,领狮者身着黄绸衫,挥舞着手中的鞭杆。“竹马子”的表演,和社火的差别较大,一个“老汉”在前面“拉马”,一人在后面“赶马”,两匹纸糊的“竹马”在尽情撒欢,老汉们的唱词也很欢快。“童儿”上场后,边跑边舞。之后,周仓和“老汉”比棍。陪同我们的村主任付世高也说不清其中的历史渊源,倒是“五大身子”和三国时期的武将“关公、周仓、刘备、张飞、吕布”的出现,能让人很轻易联系到《三国演义》中“三英战吕布”的精彩,以及其中蕴含的结义和情分。激战的环节,当然和影视剧中的场面难以比肩,不过真正的内因还是人们对财神关羽的崇拜,以及对“桃园结义”发自肺腑的钦佩。表演时,每个“大身子”分别亮相,自报家门;交战的环节,挥动兵器,步履铿锵,呼喊着口号,并伴随着“二踢脚”,也是在显示威武和武艺超群吧。
“掌灯”的表演,先走“八卦阵”,后走“云朵子”,或跳“云朵舞”,并不断变换队形,唱词的调子为“米苗青”调。“划船”,也是一项延续了多年的演出程式,船主、划船人、船姑娘各2人,船中是身份高贵的“皇家姑娘”,要摆渡到黄河对岸,可以不给船钱、不给饭钱的。“船”由六个老人耗时半月做成,为“如意船头、万卷书尾”,象征意味很浓,暨是对生活的祝福,也是对后辈勤奋读书的警示。唱词不仅有淳朴民俗风情的体现,还溶渗了符合时代特征的元素,由此可见,苜蓿村在继承和发扬传统民间艺术精髓的同时,更加注重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转型,随着历史嬗变的步伐进行着民间艺术的再创造。尽管村里的房舍还涂染着沧桑的色泽,但也有零星的二层小洋楼点缀其间,更有十来辆小轿车显示着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包括那条刚刚交付使用的水泥公路,也打通了和外界的便捷通道。加上村人的勤劳,一定会在短期里发生巨大的变化。我的理由是,村人深入骨髓的创新精神和永不退缩的心劲,可以引领他们早日实现生活的小康和富庶。对于创新,还体现在当晚在舞台上演过歌伴舞、诗朗诵等节目后,由村里的“笔杆子”魏战德创作的剧本并自导、自演的剧目《家和万事兴》,把传统“高山戏”中的曲调恰当地渗透和安排其中,让古老的民间艺术猝然散射出崭新的光芒。当然,另一个没有搬上舞台的剧目《孤儿状元》,使我对这位隐藏在大山深处的“秀才”心生佩服。据我了解,“高山戏”的曲调众多,特征各异,融进了秦腔和眉户的曲调,但又有较大的区别。何有进大叔在扮演的是“大身子”刘备,他是对曲调懂行的一位“高山戏”传承人,他看到我们采访时充满期待的眼神,也明察我们对传统曲调渴望了解的迫切心情,在卸了戏装,洗去脸上的油彩之后,毫不保留地打开话匣子,把“老刚调、新刚调、花音刚调、采花调、小放牛调、紧速调、漫泣调、小白菜调、推磨调、十二大将调、送亲调、三见礼调、竹马调、掌灯调、洋燕麦青调”等和盘托出,但遗憾的是,由于条件的制约,苜蓿村“高山戏”舞台演出的器乐,凭靠的仅是一面鼓和两把锈迹斑驳的二胡,这也让我的担忧油然跳上心头。
其实,我很想对苜蓿村的“高山戏”进行寻根溯源式的探寻,可是在采访村人心中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时,他们记忆里留存的更多的是对“高山戏”的一知半解。如果从“五大身子”的“三国人物”这一源头判断,其发轫始端最早也远不过“三国”,如果从他们对“通齐菩萨”的崇拜上来判断,这位前身为岳飞的师傅的“神灵”,那么“高山戏”的源头也越不过宋代这道历史的山峰。但在我看来,即使没有这么久远的发展历程,但毕竟是一门传统的民间艺术。打心眼里说,我想知晓得更多,以便对其进行力所能及的抢救,让这门剧种濒临消失的节奏放得更缓慢些。可是,村里的状况反让我的忧患情绪迭起。那些老人,对唱词的外传设置了重重心理防线,很担心自己的心血会被他人轻易掠走。尤其是“旗头”的祭祀性唱词,因为不对外人相传而只能放弃获取的心念。更令我担心的是,村里越来越多的人外出到新疆、深圳等地打工,扮演者的阵容正在连年消减,这不是我的“空悲切”,苜蓿村1997年后间断20年没有组织过演出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尽管今年再一次重振旗鼓,终于续接上了“高山戏”演出的前缘,但其中所费的周折仍让村人每次提及,都有辛酸和苦涩的感触在心头涤荡而起。
这个元宵佳节,我是在冰雪残迹尚存的苜蓿村度过的,这让我深感难忘。如果忽略掉寒冷的袭击,就是“高山戏”的红盖头被揭开之后,我已经深深被她捕获和陶醉,我也很期盼能再有机会和她亲密接触,从而真正认识她、了解她、读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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