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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乔姨的鸡蛋》说起

2021-12-23叙事散文李修玲

从《乔姨的鸡蛋》说起——读刘茂盛的散文系列《静安庄之忆》有感一对于茂盛兄的文字,很久就读到一些。而他的《静安庄之忆》系列,对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从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得到,他在写这个系列的时候是深情的,无时不在渗透着生活中的细节及感悟,而《乔姨……
从《乔姨的鸡蛋》说起

——读刘茂盛的散文系列《静安庄之忆》有感



对于茂盛兄的文字,很久就读到一些。而他的《静安庄之忆》系列,对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从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得到,他在写这个系列的时候是深情的,无时不在渗透着生活中的细节及感悟,而《乔姨的鸡蛋》就是一例。

文章里的开篇是这样叙述的:那天,他在静安庄一位朋友开的茶馆喝茶,无意间看到了多年不见的老邻居乔姨,“临别时,我从乔姨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枚鸡蛋,轻轻地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我心里忍不住真想对乔姨说:把这枚鸡蛋送给我吧。当我站在沿街拐角,看着乔姨的身影最后消失不见时,我忽然感到,在我的四十年飞逝的时光中,记忆里始终旋转着一枚鸡蛋:乔姨的鸡蛋。”

经过那个年代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那就是食物的紧缺。茂盛兄看来也不例外:“我小时候的人家都不富裕,隔三岔五能吃几个煮鸡蛋或一盘炒鸡蛋,实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家和乔姨一家共住一个单元、共用一个厨房。乔姨家相对比较富裕……所以,乔姨一家基本上总有鸡蛋吃。”这样的感觉很糟糕,随后他引用了希区柯克在谈论有关鸡蛋时用的一个词:令人作呕。“我觉得用在我观察乔姨打鸡蛋时的感觉,也是恰如其分的。吃不到鸡蛋的我,总觉得乔姨在厨房里把一枚枚鸡蛋磕到碗里,她用两根筷子不停地搅伴着,那嗒嗒嗒的声音,真是没完没了,好像比一个无穷无尽的世纪还长。”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关于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故事,这里的茂盛兄,一样有着吃不到鸡蛋的相对论:“因为上述原因,我从小被乔姨的鸡蛋弄得晕头转向,知道一枚鸡蛋的戏剧性,有时候一枚鸡蛋会变成一个喜剧,有时候一枚鸡蛋也会成为一个悲剧,更多的时候是悲喜交加的一枚鸡蛋。”

由一枚鸡蛋的渴望,作者从此便有了梦的开始。而这个梦里,“并非喜欢吃母亲为我和妹妹煮鸡蛋和炒鸡蛋,而是这个梦中的场景,让我在十三四岁时励志想成为一位作家或诗人。”到此,我才看明白,茂盛兄这章字并不完全在写鸡蛋。而是由对一枚鸡蛋的渴望,引深到人在生活中存在的本真,那就是人生在世的精神所在:“我曾无数次对母亲说:鸡蛋会有的,等我长大吧。虽然这样一个梦想绝非是没有其它因素,但乔姨的鸡蛋像催化剂一般,使我疯狂的热爱文学坚持了这么多年,且一股道从一枚白鸡蛋走到了黑。”


我之所以对茂盛兄的这章文字产生共鸣,是因为我也曾经是一个文学狂热者,而且与他有着那个时代同样的经历与感受。我记得在那些贫困的日子里,我的母亲没日没夜地织草苫,然后去村后的窑场换些日常必需的零用钱。而我对那种咣当咣当的声音很是厌烦,有时我会心疼地看着母亲的侧影,想着她大好的年华竟然消耗在了这样无聊的咣当声里,多少年来,这样的疼痛一直烙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也就是在那时,我对文字有着强烈的追求,这样的梦想不是来源于邻家的一枚鸡蛋,而是出于母亲忙碌不住的侧影。从此我便做一个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文学梦,而且如茂盛兄的叙述一样:且一股道从一枚白鸡蛋走到了“黑”。

然而当你真的逃避了你不想面对的东西,有一天忽然收获到了一丁点你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就真的很快乐吗?多年来,我一直无法正面回答这样的问题。我曾经写过一篇《骑着母猪去旅行》的散文,文中有这么一句话:“……如果你恨一个人,你就让他家的院子里栽一棵石榴树吧!”为什么呢?因为在那个暖融融的五月,红彤彤的石榴花开的时候,“我”想要出趟远门,去圆一个关于文学的梦想,“——然而我的梦必需以我的猪为代价。因为这趟远门的费用,正巧就需一笔卖掉母猪的钱。也就是说,我在骑着我家的母猪去旅行——去拥抱石榴的梦想!”

回过头来,再看茂盛兄的《乔姨的鸡蛋》:“乔姨一家并非是富裕到令人膛目结舌的地步,这其中有我的心理在作怪。然而,事实上,当上了一名作家或是诗人,就真的像我小时那样梦想的有鸡蛋吃吗?回答是否定的:鸡蛋都是一些形而上的鸡蛋。我见过不少的作家和诗人,非但没有鸡蛋吃,且还在自己的家里喝西北风呢。”

读到这里,我不由一阵感慨。当然,人有梦想没什么不好,比如,有人想要发财,我们不能指责这样的想法不好,因为人家是在凭自己勤奋的双手去改变生存的现状。而对于文学的狂热追求者,我们也不能指责说这样的做法不对,梵高为了艺术割掉自己的耳朵,虽然他的艺术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物质上的改变。

我一直在认真阅读茂盛兄的文字。他在《静安庄之忆》散文系列里的叙述很是平静,且有着深刻的诗的内涵及高度。他曾在给我的留言里说:如果你仅仅是为了发表文章而去创作,那么文章真的就无法写了。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得出,他是在用心去呵护他的文字,用灵魂守护着他儿时到现在一直不曾亵渎的文学梦想。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茂盛兄的字,我想从这些文字里,去衡量,去审视一个真正为文而作的文人。

我曾打开他的相册。其中的两组照片我印象很是深刻:其中一组是多年他与那些风华正茂的文友及诗友在一起的留影;另一组是他慈眉善目的老母亲。从那些老照片里,看得出他极重感情,也极其怀旧。而他慈祥的老母亲,就在2010年的春节期间去世了,得知这样的消息,我曾经留言给他,让他节哀。他说:神伤啊,母亲最痛我。我的天塌了……

看到这些,我仿佛听到他压抑不住的哭声。

一个至孝的人,值得人们尊重!


回过头来,再看茂盛兄的《静安庄之忆》系列散文里的几个场景。

其中的一篇《疯子》里的片段是这样写的:“我目睹了母亲拿起一把炒菜的大铁铲,不是砸疯子,而是朝自己的头狠狠地砸了几下。顿时,我的母亲血流满面。晚上,我问母亲,疯子打你,为什么你还要自己打自己,且头破血流?母亲说:孩子,我不怕疯子对付我,我怕有一天疯子对你和妹妹下毒手,这可要了我的命。”文章的结尾是这样说的:“我知道了疯女人没有疯,我的母亲也没疯,甚至那些街道积极分子们也没疯,完全是那个文化大革命把人逼疯的。”

在《扮演胡传魁》中他记录着这样深刻的感悟:“人的一生,其大大小小的经历本身就是一场场的戏,想置身其外都没戏。如果你回过头细细品味,我们似乎都是剧中人,我们所经历的大部分事情都有一种戏剧效果在里面,而其中的喜剧成分居多。在我们所经历的这些大大小小的戏剧中,真正的主角没几个,我们不过都是小角色、背景演员而已。”“人生最妙的莫过于置身在舞台两侧,因为在这个位置,你所体味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最深刻的,或许,也是最富有诗意的。”

再看他写的这篇《火中的窥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偷窥是种罪孽,而与此同时,那火光中闪现的女人美丽的身体,又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仿佛是曲径通幽一般,此事在我个人的经历中也有了某种归属感,那些属于女人的神秘,那些美,仿佛使我一直处于希区柯克式的眩晕之中。然而,这个世界是美妙的,它让我更加珍爱属于艺术属于美好的一切。 ”

至此,一个时时处处都在以灵魂写字的写手,我们看到的刘茂盛不是在敷衍生活敷衍文字,而是在文字里不断地剖析生活,剖析自己。

我以为,每个写手起初对于文学的神秘性以及这个世界的神秘,并不亚于那时茂盛兄无意之中所看到的女人的裸体。而所有沉缅于文字的狂热追求者,也不亚于茂盛兄笔下那时对于一枚鸡蛋的渴望。

这不得不再次令我想起梵高。梵高的一生都活在对艺术的狂热追求之中,且他的生活每每陷于困顿。但他从没有没停止过手中的画笔,他画田野,画村庄,他画瓶里的十四朵向日葵,画他人生最后一幅画——麦田上空的乌鸦。可是又有谁能想到,这个天才画家的旷世之作,在他的生前,仅以400法郎卖出过一幅画,而他所有的生活费用全由他的胞弟提奥从微薄的工资里支出……

然而梵高只有一个,我们所有的人也都不可成为梵高。

我们也深切地明白,梵高当初也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艺术狂热追求者,就如现实中的所有做着作家梦的写手们一样,哪一个不似当年的梵高,为了艺术为了梦想,执着地握着手中的画笔,一笔一画地勾勒着深或浅的艺术人生呢?

[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0-4-1 21: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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