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这几天心里浮燥，做什么都不能安下心来。 于是听《云水禅心》，默念：佛啊佛……

然佛没能救我，我依然浮燥。

于是写字。拿出笔墨，铺开纸，手却抖得不象样子，任那墨汁滴下来，一个一个漆黑的点，却一个字也不能写。 字也不能救我。 望向窗外，方看见地上湿露露的，下雨了。

下了楼，并没有看见雨点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抬眼望天，灰蒙蒙的，亦不见千条万条的雨丝。仰起脸,细细密密的雨雾似的扑到脸上。

远望，天地苍茫，几成一色。烟灰色的雾似的雨，缓缓流淌在青灰色的穹庐里。

细如丝，密如织。寻之无形，落地无声。却把花草树木滋润个透，草木象长了无数小嘴，贪婪地吮吸着，拍着饱胀的肚，心满意足地生长再生长。

公司小公园里那几株桃花树的枝条，微雨中泛着淡淡的紫，枝上，小小的花蕾，仿佛用了力想要挣出粉红的脑袋来。

垂柳如烟，应该是说此时的柳吧？如一幅古代山水水墨画，苍青的底色，灰色的薄雾流动，黑色的枝干，细细的枝则是墨蘸了水，笔触轻轻拉下若有若无的几笔。纤纤枝，薄薄雾，疏密有致，浓淡相宜。在微雨里，越发的朦胧，离它不过十米的距离，却看着象远方的景致。

一向喜欢这时的柳。烟笼雨润，美得让人不敢靠近。因为不知近了看，要用怎样的心去欣赏？我对于美的东西，只能远观，近了，只怕亵渎。

再往里走，是一潭水。夏日时，满池荷花开得热闹，也偶有蜻蜓立上头，诗意盎然。但我不喜欢。

我喜欢的仍是冬天的残荷，或是如今这样的。有的只剩光秃秃一茎，枯中微带着黄，还能看出去年有过怎样的绿意。有的，茎上只半只荷叶，真正的残荷了。有的，或是全的，却再不复圆满，打了褶，藏起了半个脸，低着头，对着幽幽的池水，自照自怜。

李义山曾作“留得枯荷听雨声。”但雨水打在枯荷上，想来应是“噗”一声短促与微细，不会太好听，又何以要留得枯荷？想来，只因那声音也是寂寥的吧？和寂寥的心境配合。想到此，耳边竟有木鱼声声声传来，单调地重复，无限凄凉意。

离了池塘。是一条石子砌的小路。雨虽小，却也在石子与石子间，聚了水，象个雨天的样子。夏天时，常脱了鞋子赤脚在上面走，硌得脚生疼，直至受不了，下了石子路，跑回来找鞋穿。 低了头，猛见小径旁，地毯似的绿苔，在微雨中，愈发的浓绿。仿佛趴在地上，就能听见它们在闹嚷着长高长高，笑嘻嘻地仰着头不放过哪怕是一滴雨的滋润。我着实不知青苔这种植物是不是四季长绿。但那一刻，我心里认定，它就是因为这场春雨才萌发了生机。再微小的生命，也渴望春天，渴望重生；再不起眼的角落，也有蓬勃的令人惊讶的顽强与坚持。我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喝起彩来,竟渐觉人生开阔起来。或者，我内心，终是坚强的，向着光明的，有着希望的。

夜晚时分，雨大了。透过窗子，看路灯下的雨，纷纷扬扬，象颗颗珠子铺天盖地洒将下来，而雨声在夜的静寂里分外响亮，“哗哗”连成一片。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我脱口吟到。猛觉得，这场春雨亦是我心中的及时雨，浮燥的心不知何时沉静下来，象饱饮了春雨的土地，滋生出无限的希望来。



[ 本帖最后由 阿黛 于 2010-3-1 10:4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