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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父爱如山

2021-12-23叙事散文逝者如斯
我很喜欢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每次读后,我总想也写一写我的父亲。然而好几次提起笔来,终又放下了。两年来,这一直是我一桩未了的心愿。今天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后,我在校园里散步,生活委员交给我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在夕阳的余辉里,汇款单上父亲那清晰但……
我很喜欢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每次读后,我总想也写一写我的父亲。然而好几次提起笔来,终又放下了。两年来,这一直是我一桩未了的心愿。

今天下午上完第二节课后,我在校园里散步,生活委员交给我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在夕阳的余辉里,汇款单上父亲那清晰但不是很工整的字迹在我的眼前跳动着。从这上面,我似乎看到了年过半百的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慢慢地,这字迹变成红色的了,我捧在手上的,是父亲那颗慈爱的心……

我的童年很不幸,我未曾见过我的母亲。听祖母说,我出生只有五个月,母亲就因病舍下我无奈地走了。我能够长大成人,不能不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至今村里老一辈的人常讲:这孩子命大福大,将来必会有出息。我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言语。我知道,这要感激我的父亲。

从我能记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整天跟着父亲。母亲一共留下三个孩子:姐姐、哥哥和我。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有些偏爱我。我是在农村长大的,虽然七十年代家里经济很困难,但每次我要糖果或玩具,父亲都尽量满足我。而比我大三岁的哥哥,每次只能跟在我的后面分享父亲对我的优待。

刚满八岁的那年秋天,我就上了小学。开学的第一天,父亲给我买了新书包,而我的哥哥上学时,用的是姐姐背过的旧书包。当时在村里,同龄的孩子都是旧书包,甚至还有人根本就没有书包,而是用一块蓝洋布把书包起来挟在腋下去上学,那个样子看上去有点像后来电影中的某个学徒工的镜头。童心是最容易满足的,我有了别人所没有的东西,心里非常高兴,因而也就格外地看重我的新书包。

村里离小学不远,但途中要过一座小桥。一路上,父亲牵着我的手,给我讲他六岁时第一次当学徒去上工时的情景。到了小桥边,我刚要迈步上桥,我的后背被父亲抓住了,原来他想背我过小桥。 我当时很淘气又很认真地说:“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自己能过桥!”

父亲听了,摊开双手,两眼和蔼地望着我,咧开嘴巴开心地笑了,我看到爸爸下巴上有一根胡须不知什么时候由黑色变成白的了。

“爸爸,你有白胡须了!”

爸爸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有些伤感地说:“孩子,没关系的。爸爸老了,只盼着你快点长大,好好读书。”

父亲说完这句话,乘我不备,一把抱起我,扛在肩头,迈着大步走过小桥。我横卧在爸爸的肩上,看到脚下的河水在哗哗地流向下游的湖泊,最后汇入遥远的大江中。当时,我还根本不明白,母亲早就离开了我们,爸爸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我拉扯大,吃了不少苦,四十多岁的爸爸,那时看上去已经像五十开外的老人了。

放学了,我和村里的小朋友们一起,连蹦带跳地往回走。刚到小河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小林,你爸爸在那儿!”

我抬头一看,父亲肩上扛着锄头,满脸全是汗水,正站在小桥旁等我。父亲背着我往家里走时,我的头伏在他的肩上不知为什么暗暗地流泪了。从第二天开始,我坚持要一个人过小桥,不再要父亲背我了。

小时候每天晚上,父亲都要检查我的作业。记得有一次因为贪玩忘了写,父亲当时的神态与平日迥然不同,眼睛里射出的是严厉、责备和恨铁不成钢的光,我吓得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凭感觉我知道他下巴上的胡须正在不停地上下抖动着。虽然父亲那一次没有骂我,更没有打我,但我心里害怕极了。父亲把我拉到他的身边,给我讲了我的爷爷小时候因为家里穷不认识字,在一次和别人谈生意中受骗上当的故事。从那以后直至高中毕业,我再也没有漏过一次作业。每当我考试得了一百分时,父亲总是变着法子给我鼓励,而我最乐于接受的奖品就是小人书。因为我已经被那些图文并茂的小人书给迷住了。恐怕成人后我爱好文学,坚持写作,我最初的启蒙老师就是我的父亲和小人书。

时间如细沙一般从指尖流过,小学五年时间一晃而过,我考上了乡里唯一的一所重点中学。因为家里离学校太远,我只好住校了,一星期只回家一趟。那时的学校规模很小,只有教师食堂,不给学生卖菜,我们只有每周从家里带菜到学校吃。夏天的菜不经留,容易馊,每逢周三下午,父亲农活再忙也要抽空给我送菜,每次少不了三五个煎熟的荷包蛋。我心里知道,这些鸡蛋是父亲自己舍不得吃,只留给我和来客人时才用的。除了吃的,让我永远难以忘却的要算另外一些事情。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的作文写得很好,老师每次总是把我写的作文念给全班同学听,还常常用纸腾好贴在墙上。记得在初二上学期的一次全市作文竞赛中,我的作文获得了年级组一等奖。周六回家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那时正值严冬,晚上的气温比白天更低。父亲早早地烧好了炭火,我们紧靠着坐在火边。父亲让我把获奖的作文念给他听。我念完后,父亲站起身来,双身反扣在背后,在屋子的客厅里来回走动。我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去看父亲的胡须。我发现,这次父亲的胡须变得很短,好像是用剪刀刚修理过没多久的样子,一根根直挺挺地立着,显得有些拥挤。仔细一看,白的比黑的竟然多了许多,就像一幅没有完工的水墨画。再看父亲额上的皱纹,一道连着一道,弯弯曲曲,好似童年时我画在纸上的波浪线,比以前更深、也更密了。

“小林,我来考考你!”

听到父亲说出这句话,我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从来就没有出题目考过我;而我更知道,父亲几乎没有上过学,就算他认得几个字,也是平日向村里的老人学戏时请教的。我望着父亲那张被炭火映得有些发红、有些激动的脸,郑重地点点头准备答题。

“我出一句上联,这是古代皇帝考核头名状元的绝对,你要是能对出工整的下联来,我就奖给你一本优秀作文书。”

“爸,你说吧!”一听要我对对子,我就放心了。因为在平时,我就很喜欢读唐诗,偶尔自己也写点绝句、五律、七律什么的。对于对对子,我最感兴趣,也认为最有挑战意义。

“我出的上联是:谷黄米白粉如霜。同一种东西,要分出三种东西来,并且颜色会不一样。”

我坐在火边,静静地思考,嘴里不停地念着“谷黄米白粉如霜”这七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用双眼开始在屋子内搜寻,看看有没有某种参照物可以为题。苦思良久,终不能如愿。于是我低下头拿起火钳想把炭火拨旺一些。望着红红的火光,我灵机一动,高兴地叫出声来,“我找到了!”

父亲一脸的兴奋,有些喜出望外地看着我,“想到什么就大胆地说出来,不对也没关系,还有下一次机会的!”

我指了指炭火,满有把握地说出了我的下联:“炭黑火红灰似雪”。

父亲一听,高兴地站起身来,连连说道:“想不到哇想不到,我的儿还能有些用处。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可以对得住你死去的妈妈了!”

因为高兴,父亲一下子拿出三个鸡蛋,放在炭火上烤给我吃。我只坚持吃了两个,逼着父亲吃下了第三个。直至今日,我仍然认为:那两个鸡蛋是我这一生中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鸡蛋!

也许是由于兴趣所致吧,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真正写诗。初三时,我就在校报上发表了不少诗歌和散文。从高一开始,我就接触小说。在村里,在学校,只要是熟人,遇到的书就读,一读就舍不得放下。高中三年,我几乎把父亲给我的零花钱甚至吃早餐的钱都买了课外书。在这里,我还要感谢我的一位远房叔父,是他,给我买了不少中外小说名著,还隔三差五地给我十几元零花钱。

今年暑假,我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坐火车去省城南昌读书。上学的那天,父亲送我到火车站。分手的时候,父亲对我说:“孩子,你要好好读书,不要惦记家里。你哥现在成家了,我的负担轻了许多,你缺钱花就写信回家,不能让你在外面受委屈”。

我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父亲。只见他的眼里射出的是喜悦和兴奋的光,脸上虽然缺少血色,可下巴上的胡子刚刚刮过,现出一片黑中泛青的皮肤,皮下的胡须就像春天地里欲长未长的种子一样,即将破土而出。我知道,农村自从实行分田到户以后,农民的生活正在渐渐地好起来。踏上北上的列车,我把父亲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深深地记在心坎里……

西边的晚霞已经散尽了,我的缕缕思绪早已洒满了校园的整条小径。有关我与父亲相处的所有片段,连同我十几年来走过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将永远保存在我的记忆中。在每个脚印里,都蓄满了父亲的慈爱和艰辛;在每个脚印里,都填满了父子之间真挚深厚的亲情。每天每夜,我都怀着一颗拳拳之心;每时每刻,我总拥有一片眷眷之情。

回到宿舍,我拆开了那封信。信是我的远房叔父写来的,信的最后有这么两句话:

“小林,我一直未能对你讲,这两年来我买给你的书和给你的钱,全是你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他怕你在学校有难处,又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就委托我帮他办这件事。”

看着这几行字,我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滴在信纸上,打湿了一大片。忽然我想起了什么,连忙铺开稿纸,提起笔,用颤抖的手,在稿纸上写下了两年来我一直最想写的四个大字:

父爱如山。 [ 本帖最后由 逝者如斯 于 2010-3-6 14:2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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