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去世的姑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当我看到这些耳熟能详的诗句，便不由得想起过早去逝的姑姑。就在三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年仅五十岁的姑姑就被可恶的病魔夺走了宝贵的生命。回想姑姑的生前，直觉得她一生受苦颇多，幸福感少有！ 正如列夫·托尔斯泰所言：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不同。而我那苦命姑姑的婚姻生活，则属于非常不幸的一种。每每想起姑姑婚姻的极其坎坷，我的心绪便久久不能平静！ 当记忆之门一经打开，昔日往事便如溪水般涓涓流淌而来。爷爷共有三个孩子——爸爸、二叔和姑姑。姑姑比我大十多岁，因为年龄相距不甚太远，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了所谓的代沟，也会经常在一起玩耍、谈谈心之类的。在我的记忆深处，常常闪现着姑姑年少时的模样：姑姑个子不是很高，身体微胖，总爱梳两个麻花辫子，喜欢唱歌的她脸上总是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时虽说那时家里清贫，但由于是家里孩子里面最小的一个，又是唯一的女孩，故而所受疼爱也会偏多些。 少女时的姑姑，也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美好初衷，以及对未来幸福生活的强烈向往和憧憬之心。在那个年代，当女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会有热心的媒人登门来提亲（那时，自由恋爱在农村还不怎么流行，大多都是媒人牵线介绍）。而我的姑姑也不例外，后来，经一个邻村媒人的介绍，姑姑结识了一个县城里的男子，两人交往时间不长后，就在媒人的竭力撮合、奶奶的固执己见下闪电般结婚了（起初，姑姑是不大乐意这门亲事的）。婚后，由于两人性格的极度不合，其婆婆又总是百般挑剔、刻薄相待，所以这一段婚姻，就在姑姑诞下一个男婴不久后，夫妇俩就各走己路，分道扬镳了，就连孩子的抚养权也归属了男方。 我非常清楚得记得，对于姑姑的这门婚事，当时爷爷和我的父亲是极力反对的，观察细微的爷爷和父亲曾说过，那人不是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抛却一天无所事事、耳耷疾病不说，性格也是怪得离谱。然而，令人又气又无奈的是，这一不被全家人看好的婚事却被奶奶欢喜的看中了，用奶奶当时的话说：人家是城里人，没嫌弃自家闺女就不错了。又说什么姑姑能够嫁给那人是姑姑的福分，还有啥嫌弃的呢。奶奶大有攀高枝之嫌。然而不幸的是：奶奶的固执己见，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姑姑婚姻生活的极度不幸。后来，奶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曾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在孤身一人离开那个伤心的家后，要强、倔强的姑姑并没有遵从亲人们的意愿回娘家栖居，而是毅然选择留在了小城，在商场里做起了服装生意。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起初，没有任何服装经营经验的姑姑，做起生意来经常是困难重重、顾此失彼。她一个人既要照看服装店，又要在即将断货的情况下去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省城订货源。当时在兰州提货期间曾有几次不幸遭遇小偷的偷袭，后来，身无分文的姑姑在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才得以返回小城。听姑姑说，这样的事件接连的发生了好几次。那时姑姑一提及去兰州订货就觉得怕，可是不去订货是万万不能的，之后的几次我记得是父亲陪同去的。 偌大的服装广场里，总是能看见姑姑起早贪黑忙碌的身影。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经营经验的积累，逐渐的，姑姑的生意做的顺风顺水起来。每逢放寒假时，姑姑的服装生意尤其的好（在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准还不高，经济状况也不是太好，大部分人家只有在春节来临之际，才会特意为自家的孩子购买一身漂亮的服装，好让孩子们扬眉吐气、高高兴兴的过大年）。姑姑一个人常常是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奶奶干脆就去小城帮姑姑打理生意了，奶奶这一去就是好些年。 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而我那苦命的姑姑也不例外。情感的苍白以及生意的忙碌，如此种种让姑姑深知生活的不易和艰辛。于是，单身了好多年的姑姑起了再婚的心思。一张罗起婚事，好心的媒人就会忙碌起来。可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想要再找一个完全称心如意的伴侣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长期的操劳过度，姑姑的体质没有了以往的健康之态，原本微胖的身体也因一些疾病的导致而变得愈加虚胖了，这给姑姑的再婚带来了诸多不利因素。最终，有一个人还算合乎姑姑之意。在交往期间，那人的表现还是非常不错的，这让姑姑的心灵多少有了些慰籍，甚至暗暗庆幸自己的幸运。其实姑姑的想要的很简单，找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就不错了。在和那人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姑姑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常常的，喜悦之心流溢于言表。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经过慎重考虑后，姑姑和那人重建了一个新家庭。刚结婚的时候，两个人的小日子过得还是蛮温情的，就连左邻右舍们都说姑姑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丈夫。一年后，他们有了可爱的女儿。无疑，表妹的到来给姑姑一家增添了不少乐趣和幸福之感。 可是谁曾想到，这样美好的日子才持续了两年之久，夫妇俩又开始闹起了矛盾，究其原因，那男子的种种言行较之前简直判若俩人。整天满嘴粗话、懒惰不帮姑姑打理服装店也就罢了，而且还经常外出不归家，一走就是半月乃至数月音讯全无。每次姑姑问及，总是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若被姑姑问的紧了，居然就动手打姑姑。为此，父亲曾多次去过姑姑家帮忙解决问题劝其改过自新，好好和姑姑过日子，那人嘴上到是爽快的答应着，但事情过后还是老病复发，依然我行我素不顾及姑姑的感受。渐渐的，姑姑深深的明白了，原来这个骗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伪装的，只是在利用自己，在此有个暂时的落脚之地而已。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半年之久，姑姑终于能直面残酷的现实了，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对她用心，陌生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最终，姑姑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的和那个外地人解除了婚姻。这一次，姑姑唯一的女儿归了姑姑。那人根本就不想带走孩子，用人家的话来说，带着孩子对他是一种累赘。后来，这个人面兽心的人，在和姑姑离婚不久之后，便和另外一个外地女人鬼混在一起了。 第二次婚姻的失败使得姑姑对生活彻底丧失了信心，她总是不停地责怪自己，为什么又一次看走了眼，让自己嫁给了一个如此薄情寡义的人。可是自责归自责，无论怎样自责都无济于事了，日子还得继续啊。 家庭的支离破碎，加之同行们的挤兑和嘲讽，曾有段时间，姑姑显得颓废极了，脸上也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心灵的极度疲惫，使得姑姑的身体每况愈下。而这一切，亲人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时候，善良的父母亲总是隔三差五的带上我们姐弟仨人去县城看望姑姑，给姑姑精神上的鼓励和安慰。姑姑也总是说，要是那时没有父母亲的帮助，她是支撑不下来的！姑姑的话不无道理，当时的确多亏了父母亲的帮助和关爱，否则，姑姑便很难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渐渐地，姑姑的女儿长大了。由于姑姑经常忙于生计，没怎么顾得上教育孩子，久而久之，就在无形中滋养了表妹性格极度任性的一面。常常的，姑姑因表妹的过分淘气而暗自伤神落泪…… 之后的日子里，随着时光的流逝，姑姑也渐渐的走出了再婚带给自己的挫败感。对于婚姻，她似乎不再报有什么希冀了，只是聚集所有精力，把心思花在了怎样教育孩子和做好生意上。当时在姑姑所处的那个服装商场里，姑姑的服装店算是效益好的了。 记得在我高中刚毕业的那一年冬天，母亲答应姑姑让我去帮忙，有一次我竟然差点煤烟中毒性命不保。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就在夜半时分，熟睡中的我老是隐隐约约的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昏昏沉沉的我只觉得头疼欲裂、四肢无力，好在终于还是醒过来了。其时，发现屋子里取暖的蜂窝煤炉子的火异常的醒目，整个房间正弥漫着浓浓的煤味。只听姑姑有气无力的说：“我们怕是中了煤毒了，我现在是没法子动弹了。”表妹已然昏睡过去！当时，在我的下意识中想着得尽快打开门窗的，可是，当我想起床时却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无论怎样都起不了身。无奈中，只好爬行到门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着桌子这才得以站起来打开门，靠着门框站了好一会，才感觉清醒了许多…… 那次的煤碳中毒事件，着实吓到了我的父母亲，直至现在想起也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怕意——要是那天晚上我没有醒过来，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在县城大约呆了十多年，由于服装生意境况大不如以前，加之身体的种种不适，渐渐的，姑姑对做服装生意厌倦了起来。姑姑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后来，姑姑终于在亲人们的劝说下回到家里，在几年之后又成了家。姑夫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没有原则性的“善人”，虽说对姑姑母女俩人好，但也是个没啥本事的人，家中里里外外，大小事都要姑姑操心，而他自己就只管埋头干活。就这样的一个人，后来在外出打工时不幸因工负伤——走路多有不便，干活也就不方便了。可怜的姑姑由于长期过度的操劳，才四十多岁的她却是各种疾病缠身，常常是药不离口，相貌更是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 婚后无子女的姑夫待表妹却视如己出，也许，这对饱经风霜的姑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罢。此后的岁月里，他们一家人的日子还算过得安稳。谁曾想，就在三年前冬天的一个早上，姑姑重病突发，因未能及时救治，便带着种种不舍离开了亲人们，就在她准备入住多年来辛辛苦苦建起的新房之际…… 姑姑，您走了已有三年之久了，现在表妹较之前成熟了许多，一双儿女健康可爱、生活尚且幸福！您再也不用记挂了。姑姑，天堂没有过度的操心和劳累，没有情感的背叛，亦没有病痛的百般折磨。姑姑，您且安息吧，侄女只是有些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