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31 编辑 <br /><br />海的梦
枫叶

　　她做了一个梦。梦的背景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在潮汐般来去匆匆的回忆中，那个梦以特写镜头反复展示，并在以后无数次地重温、咀嚼和联想中，确证梦的主调是蔚蓝色的。其鲜明的色调，流畅的线条，和广袤无垠真切立体的三维空间感，无论在梦境还是现实中都令她惊叹。

　　小的时候她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是对颜色的迟钝和对“立体”概念的麻木。高中时代，《立体几何》老师曾把她这种罕有的“立体思维”“空间想象”的空白，破译为“大脑皮层局部板结”，并无可奈何地在她的考卷上划上了“２５”，这两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

　　为此，她的同桌输给她两碗凉粉的赌注，并强化了她的“心理危机”的承传。而在那场梦中，她突然找到了某种感觉，并贴切入微地把握其中微妙玄奥之处。

　　无所谓天地高下，不存在宇宙方圆。就那么一堵海，横在了不知在何处的她的视网，或思维中，或幻觉，或仅仅是梦境中；而颜色的澄明光洁，玲珑剔透，也刺激并唤醒她沉睡在意识深处，对颜色一种滑稽的超乎寻常的颖悟和嗜好。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某一物的认识，从纯感性到极理性迅速升华，并从中得到极致的快乐，这影响到她在以后的生活中，对布局格调特殊的审美心理和审美取向，而这种纯粹个人倾向却得到了非此即彼的毁誉或赞誉，其实无论“美的大众化”抑或“美的庸俗化”，都仅是别人强加给她的歪词。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女性，对种种评论只付之一笑。况且存在主义有“存在即真理”的口号，存在的就是现实的，现实往往总是合理的，二者其实殊路同归。而她在着装打扮、室内装潢上，杂七杂八的拼凑总使人为她“毫无个性”的“大烩菜”泄气；不过相对一面，却是一位天才的、造诣颇深的青年画家却常常为其绝妙的“构思”倾倒。

　　她常有一种幻觉，觉得胸中总有“灵浊”二气盘桓不散，“灵通”则神驰意畅，聪颖卓群；“浊罩”则枯脑拙肠，顽劣不化。“灵浊”二气悬殊的力量对比，使她在一夜之间收益丰硕。

　　这立体的蔚蓝色的海，使从未见过海的她，瞬间领悟了海的激昂澎湃、巍峨豪迈、雄伟壮观。波是动的，海是活的；波是跳跃的，海是激越的。但是这立体的海的造型是固化的，没有风，没有海天一色的远景；没有岸，没有崖。

　　相拥的临界，没有任何的雕饰和衬托，甚至没有任何的背景。只有一点是真切而不可改变的：波在动，海是活的。而她明显地受到了怂恿和撼动，她觉得自己成了海中涌动着跳跃着的波，莫名的恐惧攫拢了她，她高声呼救，周围依旧是涌动的海；波渐渐消失了，四面是消夏的安详的游人，她突然又羞涩起来，怎么能和这么多人裸身同泳呢！她潜进水底想躲避这一尴尬，却发现波还是动的，海还是活的，空气咸咸的还是那么清新。

　　她快活极了，回头望去，黑色的游人圈在蔚蓝的海里飘浮，象一只硕大的救生圈，随着波头的涌动，安逸地、舒缓地一漾一漾，她甚至逼真地感觉到漾起的涟漪是多么琐屑、细微，象中年妇人眼角的鱼尾纹。

　　可是风暴已经开始惩罚她的叛逆。重叠的山包似的浪头狂崩猛掷，龙旋风挟着波涛重重地压下来，她又发出一声惊呼，她以为自己会死。

　　可她竟然兑变成一只鲜红鲜红的无头无尾的皮筏子，皮筏子裂了一道口子，涌进了乌黑而混浊的海水，她奋勇扑腾，渐觉体力不支，沉甸甸、昏沉沉的感觉仿佛已坠陷万丈深渊，海水紫而黑，紫得发亮黑得乌青，涌动的浪头象鲨鱼鼓凸可怖的眼睛（她从未见过鲨鱼），沉闷的雷一样的声音在炸响，呼啸的风一样劲力在咆哮，波推波，浪逐浪，她狂乱的拼搏象在推波助澜。

　　暴虐的海怒发冲冠，浪头上怎么会是妈妈？一艘海水本色的快艇雄踞浪尖，居然还有好多好多陌生人，他们要去哪里？

　　她拼命地挥手呐喊，又一轮巨浪袭来将她卷入谷底。一条缆绳蛇一般穿梭于浪滔间游移过她的身际，那是一条白绿相间的结实的缆绳，绳上的铁环紧紧地钩在了她的额际，她有着钻心的疼，但却稳稳地行驶在广阔的海面上，她遥遥地追寻妈妈的所在，却见妈妈伸长的臂，飘动的白发，象风雪里的枯枝落叶……
　　她从梦中醒来，她被自己惊心动魄的呐喊和吼声惊醒了，她出了一身的汗。

　　这场梦大大伤了她的元气。

　　而在那场梦中，她突然找到了某种感觉，并贴切入微地把握其中微妙玄奥之处。无所谓天地高下，不存在宇亩方圆。就是那么一堵海，横在了不知在何处的她的视网，或思维中，或幻觉，或仅仅是梦境中；而颜色的澄明、光洁，玲珑剔透，也刺激并唤醒她，沉睡在意识深处对颜色一种滑稽的超乎寻常的颖悟和嗜好。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某一物的认识，从纯感性到极理性迅速升华，并从中得到极致的快乐，这影响到她在以后的生活中，她意识到，存在就是活着，而生活有时就是一场梦魇。


枫叶

20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