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渎水瘦亦缠绵

淮渎水瘦也缠绵
王九峰 重阳节至，动了效法古人登高品菊的雅兴，特约几个朋友去寻寻淮河正源。出桐柏淮源镇向南，过淮汉鸳鸯池，顺太白顶半山腰绕行，不一会，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宛如玉带，清澈明净，宽不盈丈，声韵如琴的溪流。曲曲折折地在脚下蜿蜒。这就是华夏“四渎”之一的淮渎。它初出岩层，看上去还十分瘦弱。它的身影在游人视线中时尔出现，时尔隐去。就象一个小姑娘在见到生人时，显得既兴奋又怯生，还略含羞涩，倚在门后，咬着手指半掩半露地向人偷窥。待客人偶尔回眸向她友善地颔首微笑，她又象惊鸿一翩，迅即躲闪到隐蔽处，了无踪迹。正当人们为看不见她而略感失落时，旋即，她又适时地把婀娜多姿的体态，和不胜娇羞的玉面倏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看着她的顽皮和妩媚，不由得惹人越发怜爱有加。而此刻对她的好奇心也更加强烈，必欲一探究竟而后快。

正值三秋盛景，新菊初芳，簇簇金黄，掩映在杂树浅丛之间随风摇曳。秋阳虽减了些许炎威，但放射出的束束热量仍然可观，尽管是上午八九点钟，热气已在发际间蒸腾。因此地尚处于原始状态，无正途可循。我们只好蹿跳于河床乱石之间，一步一颠，艰难地向前行进。越往前走，山势越陡，河谷越狭，甚至在某些段落，因腐叶厚积，溪流深掩在下面。只能隐约听到叶下幽水, 潺潺有声。著目簇芳怒绽, 扑面浮香剪剪，用心领会, 但闻丝竹轻弹, 无意掬香, 却有清芬沾襟。正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淮河源头“六盘谷”。故名思义，可以想见此谷是如何的曲折幽深。它隐身在杂花绿树之中，如待笄少女，妆未成时，不许人窥。辗转进入谷中腹地，再往前走就是淮河源的发轫地一线天。在一线天入口处的西侧峭壁上，有“淮河正源”四字勒石. 在这林密谷仄的隐幽处, 显得格外醒目。

“一线天”者，真正名实相符也，在两壁夹峙中，一道窄窄的隙缝，仅容一人，厕身其间，好象进入了时光隧道，一下子回到了远古洪荒时期。心情有如深渊古澜，微波不兴。思绪如滤，意念全无，大脑一片空白。静止有顷，似被水流发出的汩汩声所喚醒，略一凝神，又回到现实，透过微光，向峭壁上眺望，只见悬丝般的玉缕从岩缝中细细密密地向谷床上穿织，汇入从无数个岩泉中沁出来的一握弱水，聚成涓涓细流顺谷底向远方永不回头地逶迤而去。再仰面向空，但见蓝天一划，宇宙似乎也在刹那间全被浓缩在这一痕之中，身处其间，犹如鸿蒙初开，给人以神秘、压抑、却又略带点奇谲的感觉。 时过正午，大家都已饥肠辘辘，纷纷觅石倚壁而坐，各自取出食物，品着泉水大嚼起来。琼浆入腹，清醇如液的丝丝甘甜，沁人心脾，让人的精神又一下子舒展开来。那种难以名状的惬意，终其一生也难以忘怀。野餐后，大伙又一下子来了活力，兴致大起。扯嗓放歌，尽情欢笑。我不曾被大家的热烈情绪所感染，避开他们，独自往幽谷更幽处寻去。来到一处悬石前，见一石凸兀，从岩石上滑落的泉水与下边的河床形成了几尺高的落差，年深月久，水滴石开，水线便在石板上淘出了一个小窝潭。见此景状，我忽然想起《老子》所言：“天下至柔者无过于水，水又无坚而不摧”。今身临其境，信然。其水碧绿无比，清凉可爱。更奇者，竟有两条小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弋，见有人来，似乎意识到了外部危险，双双倏地射入岩缝中没了踪影，只给水面留下了几粼微漪。此时，松风不语，秋蝉无力，千山如画，万壑屏息。唯有泉水叮咚，似千古琴弦，弹拨有序。除此之外，周遭一派静谧。我把双手伸入小水潭内久久浸泡，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回归意识弥漫心中。灵魂也似乎在瞬间得到了净化，唯觉物我两忘，天人合一，凝固了时光，摒弃了功利，忘掉了恩怨，挥去了烦恼，一切都在空灵的寂静中潜移默化。 金乌西移，时光如流。在伙伴们的一片招喚声中，起身作别。并顺手摘取几瓣野菊撒入欢唱的溪流中，望着那灿灿金黄被渓水带着顺势漂流而下，时而急速，时而回旋，时而沉没，时而搁浅。但在水流的作用下，它又总能挣脱重重羁绊，仍然随着流水义无反顾地向前方奔去。由此我想，人生又何尝不似这溪水呢？每个人毕其一生都程度不同地在求索的路上奋力拼博，但有人失败，有人成功。而在人的漫长一生中，不论是失败或成功，都注定要走许多弯路，歧路，曲折不平路。尽管如此，人们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去。总之，就象流水似的决不走回头路。故尔，人生应具备水的性格，学会水的忍耐和坚韧，水的执著和睿智，水的奔放和勇敢，水的无私和包容，水的清纯和缠绵，水的汇集和团结，水的百折不挠和善于迂回精神。由于水具备了上述品智，才能在川流不息中吸纳融汇，渐行渐宏，终于浩淼壮阔。 回去的路上，朋友们见我沉思不语，便鼓噪着让我作诗。我想“渎”者小矣。虽然体单力薄，但生气却壮。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一旦怒起，便生波澜。故而，一首《咏淮渎》小诗便随口而出。“看似柔弱却涓涓，风生细粼起微澜。初生便知撩人意，淮渎水瘦也缠绵”。 咏罢掌起，在一片欢笑声中尽兴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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