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爱，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上个月初，休了半年病假的同事刘哥终于回来上班了，那天上午整个办公室忙成一团：嘘寒问暖的，串门问好的……他的话不多，脸上挂着春天的温暖，一直呵呵的笑着。

　　等到安静下来，我便发挥小妹的优势，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半玩笑半认真的问：刘哥，还认识我不？我的话引来了哄笑，但大家还是一起把目光转向刘哥，刘哥略微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就呵呵的笑着说：办公室最小的妹妹，记得，咱是本家啊。 　　我看着他略微迟钝的反应，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我们这个集体又完整了，忧的是他的智力和反应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刘哥来这个科室之前，曾任某中学的中层领导，对于教学、教研已经是本县某学科的权威，来到这个科室，搞科研，写材料，做总结，驾轻就熟，理所应当成了业务上的骨干。就是有个爱好：喝酒，用他的话说，工作要做好，酒也要喝好。 　　就是因为好喝，也便有了那次意外…… 　　刘哥是爱家的模范，儿子就读县直高中，刘嫂在乡镇中学工作，离家十几里，每次晚自习回家，刘哥都要骑摩托车去接，据说，那次，和朋友喝酒，朋友知道他要接嫂子，就劝他少喝，他当时手一挥：没事，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了，闭着眼也到了。 　　那天晚上，刘嫂等不来刘哥，手机又没人接，当时就着了慌，她紧忙打电话让家住县城的弟弟去路上找，当人们发现时，刘哥已经倒在一堆石子旁，头磕在石墩上，衣领浸红了一片…… 　　当我们赶到医院时，他已经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一宿了，刘嫂抱住我们无声的抽泣了许久，我知道那种心爱，恐惧、焦急，祈盼……纠结在一起的感受，也体会得到那种无声的抽泣所忍耐的痛楚之深，便一边搂住刘嫂因激动而瑟缩的肩膀，一边安慰她：嫂，一定没事的，刘哥那么爱家，他舍不得你和孩子，也舍不得我们……在众人的安慰下，刘嫂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些，竟然也笑了笑：嗯，我知道，他会醒过来的，我会一直叫他的名字…
　　　
　　一天，一夜，过去了，只要是在探视的时间，刘嫂就不停地呼唤爱人的名字，她暗淡的目光里透视着内心的煎熬，但表情却很平静…… 　　两天，两夜，过去了，再看到刘嫂，她的眼眶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但她仍然紧紧的握住爱人的手，轻声的呼唤着，表情依旧平静…… 　　每次回来，我都会呆坐着莫名的流泪，也许是因了刘嫂两日就憔悴不堪的面庞刺痛了我的神经，或是那声声深情的呼唤柔软了我的心情，亦或是此情此景触痛了深掩的相似的记忆……心里总是祈祷：快醒过来吧，你不想看看你心爱的人渴盼的眼神吗？ 　　三天三夜，当刘哥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的时候，刘嫂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喊着爱人的名字，我们听到了，也看到了，当刘哥睁开眼睛的一霎，刘嫂的眼泪如决堤的水了……竟再也喊不出声了……
　　三天三夜亲人的呼唤，终于唤醒了他的意识，刘哥醒来的第一句话：我听到有人叫我了……我不清楚那天在场的人是哭着笑了，还是笑着哭了，就连护士也忍不住回过头去抹眼泪了……
　　可是，刘哥睁开眼，竟然不认识了刘嫂，更别说大伙了，医生提醒说：病人意识还是很混乱，家属要不停的唤醒他的记忆。
　　刘嫂镇静下来，她抹着眼泪，笑出声了：认识不认识都好，只要他能活着，我们就还是一个家。众人都没有说话，能说什么？爱到深处无需声了，只有默默的祈福和祝愿吧。 　　那天，我在空间里记述了当时的场景，并许下了虔诚的心愿，末尾，我写道：刘哥，若有一天你看到了这些句子，你会流泪吗？ 　　在刘嫂和儿子不停的呼唤和提醒下，刘哥终于可以喊出妻子和儿子的名字了，这是让我们再一次兴奋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去他家里看他，一进门，刘嫂热情的招呼了我们，刘哥呢，用奇怪的眼神的看着我们，似乎对我们很陌生，问刘嫂：这是你家的亲戚吗？刘嫂笑着解释：是的，好好招待我的亲戚。刘哥呵呵笑着：快坐，快坐……刘嫂逐一作了介绍，最后指着我对刘哥说：这是你们办公室的小妹，你说过，是你的本家，记得不？他拍了拍头：好像是吧！一种不敢确定的口气，那时我们真的担心他的记忆到底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刘哥刘嫂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刚按揭买了房子，孩子马上要上大学了，住院费也不是小数目，但是，谈话间，他们却依然微笑着，用刘嫂的话说：人在，我就什么都有了。 　　我们寻找了一些从前印象深刻的事情，以便唤醒他的记忆，刘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但只要一提喝酒的事，他就严肃的挥手，或许是被什么刺痛了吧……临走，刘嫂对我们说：你们放心吧，下一步我就天天让他看你们的合影，再给他讲你们的故事，相信，他会变化很快的。 　　那时，我天真的想，若是真忘记了从前，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最起码，曾经那些痛苦的时刻不会再让他恐惧，和亲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也是很难求的事情。不过反过来想，若是让一个人瞬间丢掉了四十年的记忆，对他，是不是很残忍的事？ 　　半年时间过去了，刘哥的记忆算是基本唤起了，但是头脑的反应还是迟钝些，医生建议他上班，多与别人交流，对恢复很有好处。

……
　　如今，刘哥来单位将近两个月了，在单位领导的关照和科室同事的帮助下，他的反应进步速度简直惊人：开始对单位的人有很多不认识，如今又能主动约人打球了；开始对自己原来写的材料都不熟悉了，如今也能自己写文章了；开始，负责的学科业务知识很陌生，如今，不看书，也知道那个知识点在哪个章节了……同事们都笑着说，刘哥恢复的很好，甚至恢复的比原来还要好。 　　上周末，我还接到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谢谢小妹，我看到你的文章了，我真的流泪了，如果没有看到，我真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你嫂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让你嫂也看了，她也哭了，要知道，这些天她从没有在我面前哭过……我想，这够我珍惜下半辈子的了。” 　　我很快回送了祝福，然后安静的坐下来，重新打开那篇短文，又给了它一个新的评论：爱，能唤醒沉睡的记忆，还有什么不能唤醒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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