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的美感

近距离的美感
一、 走近夜晚
傍晚走在小区里楼房与楼房相间的水泥路上，步子是迅疾的，身子是轻盈的，思绪，也是最活跃的。
在一种匀净而有节律的动感中，想一些事情，久远的，新近的，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无关的。此刻，平日里过于急躁的性情被夕阳的婉约和夜色的悄然所稀释，被无目的散步的悠闲所稀释，那些曾经令自己惊喜、悲伤、气愤、抑郁的大大小小的往事，便只化为一系列恬淡优雅的小乐曲中的某些旋律；它们水一样漫过我的心底，然后从我行走时洒脱清闲的步子中飘逸出来，渐渐地，融入夜色的凄清和安宁之中。
我行走时的目光，也淡定而清亮起来。
隆冬的傍晚，夜色悄然而至的时候，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圣洁。冷抑制了一些出行人的脚步，少了喧嚣和杂乱，夜空就显得开阔而大气起来。人们急匆匆地在寒冷的傍晚行走，内心祈愿着房间里的温度，祈愿着早点结束那些令人感觉不愉悦的位移。因此，在接近家的刹那，电动车、摩托车以及各种车辆的声响明显的急躁起来，各种车灯迅疾闪亮着，帮助他们的主人传情达意。一些因急躁而被打乱的短暂的时间过后，伴随着下房、车库、防盗门开启和关闭的声响，卧室、客厅、厨房等各处的灯被打开。这时候，我才感觉到，夜色是真正的到来了。
我成了冬日凄清夜晚的独行者。自然，也是它的拥有者。在平稳的脚步中，记忆和憧憬的片段在脑海中相互碰撞。我带着月色的意识，走不进它们物质的深层，便只能站定一个角度远远地瞭望。在这样的情景下，色彩被赋予了我的眼睛，声音被赋予了我的耳朵，形状被赋予了我的手臂，留白被赋予了我的想象。
借着月色，我看到了以前的路。有春天里肆意的绿色。有来自生命开始的第一声啼哭。有梦中水仙的呢喃。有傲雪寒梅的凝望。有艺术蓝色的迷离。有夕阳里榕树的漠然。有早春冻僵的花苞。有月亮一样的河，有黑夜一样的谷。它们组成一系列宿命的符号，刻画禁锢着我；如我的浪漫婉约的个性，格式化和局限着我的散文。
隆冬的夜，收拢了我红色蓓蕾帽的最后一抹色彩。我踩着月色的影，回忆着报纸上自己的一篇文字。文字里的飘浮感，给我的眼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失落。感觉自己蜗居在一个壳里，行走着一种无法突破的步伐；即便这样一个容易原谅自己的时刻，内心仍然避免不了急促与不安的聚结。突然有一个念想，把自己那些蹩脚的文字藏在夜色里，远离人们的视线和注意，只是作为自己的一个见证，蛰伏在夜的眼里如蛰伏在自己的心头，给自己一个永远的鼓励和鞭策。那样该多好。
夜晚，被各种恬淡的情绪感染着，最后，聚集在心头的，是一种与文字有关的淡淡的失落。
我收拢着这种种微妙的心绪，如接纳着一个个性而诗意的自己。
夜色，的确是一片沃土，而我却没有把梦当作种子播种在这片沃土上；我只是，在冷峭的夜色中，那个寂寞而清醒的独行者。
二、 走近名人
是墨香，而不是那个挂在屋外门牌的字码，告诉我此刻究竟到达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而这墨香，又不仅仅是墨香。它是它的主人的代表者和展示者。它的灵性如引路的蜜蜂。闻到它，就如同瞥见了它的主人的思想或者素质里的一隅。我深信。
三四十平米的房间，每个角落的布局都利落而个性，这自然是主人内心精神世界的部分呈现。或者说，这里的一切物质存在，包括一副尚未完工的画、一个笔迹，一个落款，一个画笔的静止状态，一盆花的吐蕊姿势，代表的都是主人的一个眼神或者某一时刻的思绪。艺术的气息沉淀积蓄在这不大的创作室的各个角落，它们时刻静静地酝酿着，使任何一个对艺术的虔诚者和敬畏者在举目所视的瞬间，因一种领悟使得一个敏感的情结在骤然间被开启，从而将整个的身心，滑落与沉浸在一片啧啧的赞叹声中。
中午强烈的阳光被白色的帷幔遮挡在外，或许是出于绘画时对阳光的强度的特殊需要。室内的适宜温度在氤氲了主人无数艺术灵感的同时，也满足了那些紧靠着墙壁的盆花的需要。它们惬意而自由地舒展着纤细而妩媚的身形，绽放着娇艳而绚丽的花朵。这些盆花时刻接受着朦胧的水汽和馥郁的墨香的润泽，那生长的蓬勃势头，与生长在别处的同类，明显地不同起来。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间，伴随着每一个生长的节律，也会如它们灵性而勤奋的主人一样，创作出一幅幅将灵气深入人的骨子里的绘画作品来。
字画交互，个性，灵动。完稿的，尚未完稿的，刚刚运笔的，被主人所珍爱和放弃的，以纸张的折叠和摆放方式的不同而映入我的眼帘，使我仿佛清晰窥视到艺术家某一时刻凝重的眼神、深远的表情、矛盾的心绪，以及为了实现某种意念里的突破所付出的种种尝试和努力。种种的毛笔错落有致地摆放在两个大大的笔架上，笔端的毛色，有的莹润洁白，有的如花甲之年的灰白发色，有的在笔尖，呈现出淡淡的其它色泽，如一抹抹隐匿在时光罅隙里的缤纷往事。它们此刻，安然地静置着，等待着主人灵感诞生时，欢快地拿起它们，以表述丰富而祥和的内心那一场景。我想，这些经年被主人用过的毛笔，也一定是颖悟的，它们在表达着主人丰盈的内心和深邃的情感的同时，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成为了它们自己本身，成为了唯一的能够使得主人迅疾驾驭线条、力度、层次等感官的凭借，从而将自己个性的审美、隐忍的情怀、坎坷的经历、美好的憧憬以及当前的困惑凝练融入于自己的墨色和运笔中，将一种艺术气息，烘托与表现得越发大气、凝练、隽永、质感且厚重起来。
一副挂至墙壁中央的山水画似曾相识。大气磅礴，层次清晰，立体逼真，有几分呼之欲出的隐忍，又有几分急于宣泄的直白。那山是燕山山脉的一部分。熟悉山路的驴友见了随即眼前一亮，继而说出那山的具体位置和名称，以及画者所观望的角度。有限的阅历使我没有更多的直接经验去迎合驴友的话题，而那幅大气的山水画，却牵引着我的思绪走了很远很远。虽然画幅不大，笔墨不多，然而几个小山头的逼真对峙，云雾氤氲的迷离层次，峰峦叠嶂的参差动感，使得直白与含蓄并存，婉约与大方同在，亦真亦幻之间，我眼里坚毅沧桑的目光随之诞生，而那画幅中的小山头，也在顷刻间呈现出历经千古的生命动感，述说着悠悠生息的百转轮回。在动与静之间，在取与舍之间，在苦与乐之间，一个追逐生命的人该以如何的胸怀面对命运的坎坷，该以如何的沉寂诠释心灵的丰沛？
此刻，我感觉到了这幅山水画的生命和蕴藉。画幅中的每个流畅的线条，每次顿挫的运笔，松林的繁茂与稀疏，云雾的轻薄与浓重，都表述着作者人生某一特定阶段的经历，以及对这一特定经历的个性而诗意的理解。刚毅与决绝，悠远与深重，赋予了碣石山一种个性，彰显着它桀骜不驯的霸气。角度是俯视的，视野是开阔的，留白是丰盈的。画幅的右上角，是作者饱满而动感的书法字迹。不刻意追求与模仿的个性笔法，洒脱舒展，厚重稳健，与画幅中的巍巍碣石相互辉映，相互补充，无论是文字内容还是运笔风格，都对这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起着一种延展和深化的艺术作用。而一种洒脱流畅的方块字形状的介入与融合，使得整幅画面，产生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奇妙艺术效果。
这间创作室的主人，就是我县国家高级美术师刘振源。
创作室内，艺术气息浓厚。衣着洁净大方、精神矍铄的刘老师接待我们时，热情地沏上一杯南方特产“大红袍”的茶叶。一杯恬淡清雅的红茶过半，我扫视了刘老师刚进屋时门前摆放的木板床、几张方凳、以及纸篓里的方便面袋。我想，刘老师真的是以此为家，从而艰辛地追求着自己的理想与梦想了。一副完美艺术作品的诞生，该融入着他多少难眠的夜晚、不定时的三餐以及突破创新某一即成定势的困惑与痛苦呢？一个具有精神洁癖的探索者，给人们留下的，永远只是一个执着前行的背影。
我默默地祈愿，刘振源老师，身体健康，事业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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