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划出的轨迹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14 编辑 <br /><br /> 声音划出的轨迹
（一）
一道门，半掩着。

另一道门，也半掩着。

一阵阵接连的咳嗽声正是从这样两道半掩着的门中传进来的。咳嗽声如同一连串极不和谐的噪音，蛰伏着一种不令人窒息不罢休的霸气。原本均匀的呼吸被打断。原本的平静从容被扯破。这从流感的衣衫中伸出来的一双魔手，以撕扯和破坏为目的，其肆虐程度，丝毫不亚于一场巨大的自然灾害。而它更为可恨的是，隐忍蜗居在人的呼吸要塞，似乎和生来个面对面的较量和碰撞。

这咳嗽声把我搅得不安起来。它们先是以我的耳膜为终点，继而又在我的心中荡涤出一窜极不平静的回音。由于某种内在的情感的牵连，我的感受竟然完全地被这咳嗽声支配起来了。那扇门的一头是声源，这扇门的一头是声音的作用点。我恐惧这咳嗽声，又无意识地等待捕捉这咳嗽声……一时间，外显的、内隐的、虚无的、真实的咳嗽声在我的脑海中交织起伏；我的心，竟然如同一张时刻紧绷的弦，被一个濒临绝境的失意艺人的粗重大手胡乱地弹奏着。

没有任何温软的过渡与曲悠的划转。时间好似被延伸为无限长，又似被浓缩为无限短。

想象着，倘不是那讨厌的流感，就不会出现那撕扯的魔手。一张平静从容的脸上，便不会留有任何让人感觉到不舒适的迹象。那喉咙里会发出轻柔如天籁的乐音，平平仄仄的、抑扬顿挫地，似阳光、似山泉、似鸟鸣、似清风、似雨露……想想，我正是在这样的一幅春天的画卷中盛开的啊。那声音，唯有关切没有指责，唯有惦念没有哀怨，唯有鼓励没有嘲笑，唯有开导没有命令。它使凤仙花的种子在月色中将两片嫩绿的叶片悄悄送出地面；它使花朵的泪水成为润泽心灵的滴滴晨露……时光悠悠，有什么能隽永过一连串轻快抵达心灵的乐音？有什么能够美过一张被夕阳的光线加了边框的深邃的眼睛？

倘若不是那害人的流感。端坐便依然是端坐。沉思便依然是沉思。触摸鼠标的手便不会因咳嗽而引起的身体的不平稳而抖动；胸腔里便不会发出似有金属相撞的异样的声响。无声的山泉水便依然会舒展地流淌。温馨便伸手可触。和谐便充盈在物质的空间。思绪会流畅，想象会丰富，散文会隽永，油画会厚重。那样的情景会使人浮现出一组组对比：水和鱼；月光和凤尾竹；清风和蒲公英的小花；雨果与艺术蓝。

倘若没有那令人痉挛的咳嗽。另一扇门中，便依然会有一张同样平静而秀美的脸。枣红的桌子。一本夹了泛香的书签的《雅舍小居》。一个以好事者的心态品读梁实秋笔下徐志摩与陆小曼爱情的闲散女子。酱紫色的窗台。一盆吊兰。几片悄悄地迎合着冬季的隐晦的泛黄的叶片。一本黄色底纹的《开发区文学》斜倚在桌子与窗台的相接处，透露出几分懒散的睡意。几根女人细长的黄发丝，在映着人影的白色水泥地板上依稀可见。在没有咳嗽的时光里，时间悄然无声。思绪恬淡绵长。沉寂，在沉寂的深处走向充实；安宁，在安宁的深处走向从容。无声温存的传递与蔓延，不需要任何哪怕如灰尘般大小的物质载体。只一点沉寂，两扇半闭的门中，就足以弥散出唯美散文的安恬。

是的，假如没有流感，假如没有那诡秘的咳嗽声，一切依然安然如故，有多好。窗外小院中顶着薄薄的一层白雪的烟囱，依然会在傍晚时分袅娜出一段如雾如雨的云烟。日子，便依然平静、清新而充沛；微笑，便依然在朝霞的光中潋滟着婉约的恬美。

我祈愿，在这个流感多发的季节，我的爱，幻化为一股凝重的显性力量，让你自由舒展的翅膀，多一份驰骋的空灵和力度；我祈愿，在这个被病毒侵蚀的世间，我的手，发出独特的抵御冰冷的温暖，让你明澈真诚的双眸，多一份坚强和感恩的理由。

（二）

如果在一个寂静的清晨，或是在一个冷峭的黄昏，当一切的喧嚣因为我内心的安宁而隐匿起来的时候，我总是会从静置的文字中聆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是一个精彩而奇幻的世界。这是一个真诚而透明的世界。文字，总会发出如同纯朴儿童喉咙里的声响一样：它们的笑声可以擦亮天空，它们毫不掩饰自己因种种欲望或忧伤而产生的声音的细微变化，它们用敞开着的花蕊，接受一切向它们敞开的心灵。没有做作、没有矫情、没有处心积虑、没有笑意中隐藏着的阴霾。每每这文字的声音透过清晰的电脑屏幕传递给我，我总会在一个争妍斗艳的春季里，真切地感受到露珠的流动，茅蓠草的生长，蚯蚓从酣睡的梦中苏醒，燕子在明净的湖畔低旋……

文字哼唱着种种曲调，向我的身心走近，这样的一个奇妙的感觉，每每令我所激动。一个风情万种的世界向我展开。明快、低沉、清脆、憨厚、粗犷、豪放、婉约、缠绵……不同质地不同音色彰显着异域风情的音符擦拭着我的心头曼妙时，我感觉到一种来自自然和爱的力量。音乐的旋律和动感就蛰伏在文字的留白和意境里，只要求我闭上眼，以一种对生命虔诚的心来聆听。

打开文字优美的音乐的核心，有一股清雅的芳香飘来。那芳香是一种生活智慧的升华。如爱情一样令人敬仰和渴望。艰辛的生活、浮躁的心性、光怪陆离的人间百态，都在一种回味中因了一种崭新的认知而转换成了向上的动力。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文字抖动的手臂、深沉而清亮的双眸以及它吟唱歌子时的投入与激昂。


有一种文字充满着鼓励与关爱。我把它视为我成长中的阳光。那是一种会吟唱歌曲的阳光。听着它，沐浴着它，我就会在感恩中成长。它吟唱的该是一首《月光下的凤尾竹》，柔美、恬淡、舒展，生的节律被它形象化、逼真化。那是一种水与水的擦拭与渗透，所有想象与憧憬的留白，都荡漾在水水相接的涟漪之中了。透明的美、轻快的美、舒展的美，虚无得仿佛是一种清醒的逃离或者躲避，可那音乐的感觉却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作用在我的内心，使我感觉到现实中美的存在的真实。当这样的文字声响附着于我身时，我总是会走进贝多芬惨痛的生活经历中，进一步地理解一颗痛苦的心对于快乐的祈望和憧憬，进一步地理解他沉浸在真正的自然之音时所获得的一切情感的释放和舒展。

当我沉浸在文字的声音中时，我总是感觉到一种温情的善意的覆盖和呵护。我会疏忽我该疏忽的。遗忘我该遗忘的。只截取生活中珍贵唯美的一些片段，在文字的旋律中铺展与陈列。这些片段如曾经错了位的花瓣，被音乐小巧的嘴吹着，拼凑在一起，成为一朵完整的艳丽的花儿。一只穿过沼泽地的满身淤泥的鱼儿，被清丽的海水，还原为原本的美丽、洒脱。

文字中也有深重的音符。一点一滴地震撼着我的心。在那样的深重中我懂得了坚持，懂得了用一生的时光，去解读那些祖先们遗留下来的一声声凝重的叹息，从而令自己轻如纸屑的生命，多些重量感和层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