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生活琐忆

生活琐忆(散文）
文/ 李雷
一

小白菜

大西北一年四季中春末夏初间最恼人，常有沙尘飞舞叫嚣于天空。这个时节，这里生活的人闲聊中少不了“能下些雨多好啊！”这句话。终于一场及时雨来到我们生活的那个地方。先是羞羞答答，之后便肆无忌惮的从早晨一直下到傍晚仍没停的意思。田里的禾苗喝饱了，正相拥私语。

道路泥泞难行。下午下班后，有家的拼命回去。剩下回家也可，不回家也可的我和她。我俩在一起工作已有两三年了，对她我心仪已久，可她的态度暧昧，令我难以捉摸。我殷勤的问她：“下午吃什么？”她说：“吃个方便面吧！”“方便面行吗？”“怎么不行？”她硬硬地给了我一句。哼！好冲的女人！我打着伞，到离单位有几百米远的小商店去买方便面。

回到单位，她望着鞋里灌满水，裤子上满是泥的我 “扑哧”笑了：“还像个男人！”——单独对我笑，次数不多。心花怒放的我准备一气呵成，泡碗面给她。她却让我等会。她接过伞向积满雨水的小花池走去。我明白了，她要拔小白菜。花池里的小白菜是娃娃的脸，清、新、鲜、嫩，还笑出来泪珠儿。怎么能让她独自去拔呢！我冲过去。她半蹲在池边，伸出手臂，尽量拔远处长的大一些的。雨珠轻轻地落在手臂上，仿佛是刚出水的藕！洁白细长的手指在小白菜间游动，哪是在拔小白菜，明明是在绣花，美啊！那是一道风景。我拿着她拔的小白菜，她打着伞，雨点落到她身上也落到我身上。甜丝丝的感觉通过我的眼神传递给她，她却“走好路，别进到水里！”

加了小白菜，略带一丝醋味的面，那味道才叫爽啊！

晚上，毛毛春雨无声润物。陪她聊天的我决定效仿田里的禾苗，试拥抱她，结果成功了。后来，她就成了我的妻子。

爱一个人，瞬间感觉仅是互慕之情厚积薄发的点火器，是爱情走向成功婚姻生活的推进剂。我信一见钟情式的爱情，但由此而走向成功婚姻生活的范例似乎不多。和妻携手走过这么多年，她真的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小白菜，尽管根小、叶嫩却能牢固驾驭婚姻之舟驶向温馨、美满的港湾。我喜欢小白菜。
二
与鼠共舞

我俩曾住过一间平房，房前是马路，房后是农田。这间平房年龄颇大，又缺乏修缮。墙根到处是鼠洞，土墙里早已成为老鼠玩耍调情的迷宫。夜里，这些思想不健康的家伙顷刻间便上到天花板里，偷窥我俩欢娱的情景。在我俩的影响下，它们也孕育出一大群鼠子鼠孙。

入夏，它们就在鼠王的带领下陆续撤离这间小屋，到广阔的田野里寻欢作乐，留给小屋安静。偶尔有那么两只好色的家伙也会在夜里悄悄回来观光考察。对付这样的好色之徒很容易。只要用木棍在天花板上一敲，它们便知趣的走了，一走就是好多天。我和妻很感谢夏天，他为我们孕育下一代创造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然而，一入冬，情况大变——它们回来了。一是为了过冬，二是为了向我俩展示它们那个社会生育政策宽松的结果——一个夏天生了很多鼠崽，三还有观摩学习之意。夜里，只要房内灯一关，要么天花板里，要么在墙角，总会有些响动。有时，我俩要讨论一番在某个地方潜伏的那些家伙的行动目的以及数量等，难免嘻嘻哈哈一阵。我俩怕它们到床上来捣乱，便拿根木棍之类的武器立于床边。好在它们有所顾忌，还守规矩，一般不来胡闹，我俩也就相继入睡了。

有一次，来了一个外地居民。也许是冻急了，或者是被老住户欺负而无路可逃。它竟跳上了床，从被子上跑过。我俩猛然惊醒，拉灯一看，呵，好大的家伙，个大面悍，通体油光滑亮，正在屋里乱窜，不知那是出口，那是入口。我披衣下床，开门将它放出——与其费时打它不如放出省事，早休息。可是，第二天晚上，这家伙又来了。它把我的宽容竟认为是和我美好友谊的开始，完全没有了蹑手蹑脚的贼像，大摇大摆在房间里走动。我开门，它都不出。做事果断的妻依然决定除去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我俩穿上衣服到附近农家请来一只电猫，架上线，通上电。“为鼠进出的门敞开着，为不安分者走的路封锁着，一个声音高叫着，爬出来吧！给你死亡。”妻在我耳边小声笑道。果然，灯一灭，制定好行动计划的外来客就迫不及待的走出来。在一阵撕心裂肺，皮焦毛臭中，它魂归天国。这回它是躺着出去的。而后，又有几个不尊重我俩的家伙也做了外来客的陪葬者。房间里安静了许多。

我俩打开窗户通风换气，妻偎着我笑道：“你这个‘鼠王’，我这个‘鼠后’，还有肚里的这个‘鼠崽’，何时才能离开这个苦海！”我轻吻她的额头，无语。后来，我俩按揭买了房，离开了这间房。

这么多年来，我俩常会谈起在那间破平房里度过的岁月。妻从来没有为那段苦涩的日子埋怨过我一句。我很感谢那段与鼠共舞的日子，它让我俩懂得了彼此善待对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塞翁得失，焉知祸福”，谓此，也不无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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