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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的风系列4——过去的时光

2021-12-23叙事散文任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39 编辑

过去的时光
□任 文
工 厂小镇工厂兴起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初期,是大西北地区有名声的“七0四”机械厂。那时,小镇一片荒芜的田野上,一夜间冒出具有标志性……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7:39 编辑 <br /><br />过去的时光
任 文
工 厂
小镇工厂兴起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初期,是大西北地区有名声的“七0四”机械厂。
那时,小镇一片荒芜的田野上,一夜间冒出具有标志性的烟囱,它直立向上,直插云端,冒着一缕清蓝色的烟雾升入了蓝天……小镇人无比兴奋起来。从此,这片荒芜的田野不再有野花,不再有青草,不再有稻花的清香和翻腾起滚滚的麦浪。一座工厂的一个烟囱出现了,一座工厂的厂房拔地而起……然后是红色的围墙,它的存在让小镇人看到了异样的风景,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继而,一种异样的声音来到了古老的小镇,那是小镇工厂机器的轰鸣声。这声音的出现,终于打破了小镇的沉寂岁月。
工厂的出现改变了小镇人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小镇人的固有观念。首先,一群着装时髦的工厂女工出现在小镇街道上,让小镇上的女孩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不久,小镇上的女孩也留意起工厂下班后女工穿什么留什么发型,她们也学着打扮起自己来。工厂工人按时上下班,进出厂房,这种有规律的生活节奏也改变着小镇人的生活习惯。小镇人生活很随便,太阳升得老高还有蒙头睡觉的,干活总在半早上。平日里,东家出西家进,聊天的玩牌的显得很悠哉。工厂那种紧张节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小镇人,不时有新的气象。那平日里人流稀疏的街道,自工厂的出现便热闹起来。午后的霞光里,街面上走动着倩男倩女,穿着时尚,步履轻盈,说说笑笑。靠在门槛上望风景的老年人,闲聊着指指戳戳,说着不合时尚的闲话。他们看不惯时髦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的嬉笑打闹场面,好像不合他们的审美观念,总觉有越轨的行为。这也不奇怪,上了年纪的老一辈人他们深受封建礼教的洗礼,压根儿就没见过年轻人嬉闹的这种场面,因而把这些当作小镇新闻传开了……
小镇工厂的建立,使得面积不大的弹丸之地远近闻名、热闹非凡。距离小镇几十里的菜农偷偷地将蔬菜贩运此地销售(那时种菜也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生意很火爆。清晨,通往小镇的公路上飞扬着湿漉漉的晨雾,夹杂在晨雾中的上班工人骑着自行车赶路,推着架子车的菜农在赶路,跑步前行的小镇学生穿插在其间往往让大人操心,雾气弥漫,山路弯弯,行人匆匆。雾散了,太阳从山那边出来了,橘红的照耀在弯弯的山路上。这时,小镇上空传来了悠扬的歌声,那是小镇工厂宣传队的女工在晨练嗓音;山梁头传来了放牛娃的童声,那是星期天替大人们放牛的孩子在释放情愫;还有一种异样的声音传到了古老的乡村,那是小镇工厂上班工人启动机器的轰鸣声……
每天,或许是三两天,都有让小镇人大开眼界的车辆通往小镇工厂,那些让小镇人时时兴奋的大小车辆,比如绿色的帆布篷小车、大卡车,偶尔来一辆红旗牌小轿车,更是招来小镇人不绝口的咂舌,年纪大的老年人总会有人不自觉地摸摸光滑透亮的车皮,看着自己的胡须在镜子似的影子里抖动,乐着笑着,喃喃自语……生活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乐着,小镇人不觉得时光在悄悄流去。他们只知道大小车辆与工厂有关,一车车蒙着帆布篷的卡车走出小镇那弯弯的山路,又一辆辆的顺着山路弯弯的进来,这样来来往往,带着小镇人的猜想,带着小镇人的梦幻,历练了一个个春夏秋冬,送走了风雪严寒,迎来了春暖花开!
那时的小镇,每年都有一批新工人进厂,当然也有小镇本地人被招工进厂的。在小镇人眼里能当上一名工人,那是最惹人羡慕的事。因此,招工进厂的门路也多起来,掌握此事的地方官员也似乎高人一等,日益发迹,那是后话了。随着工厂的日益扩大,小镇也日益繁华,专门制造机械零件的小镇工厂,使更多的小镇人加入其中,也给小镇人带来了生机和灵性。小镇人种地犁铧的革新,那是得力于工厂师傅的指导;小镇街面铁器门市部的增多,也是小镇工厂带来的信息,加工铁器,销售小电器,一时生意很红火。只不过小镇铁器部丁丁当当的响声,混淆在小镇工厂机器轰鸣声中,使人难以分辨清楚,乐在其中。
在小镇生活的几年间,与我常打交道的朋友中也有几个是小镇工厂的工人。最跟我要好的是身居江南的小江和小彭,他们二人是从江南一所机械学校毕业后分配来到“七0四”机械厂,由总厂安排到小镇工厂作技术指导的,别看他俩年纪轻轻,技术很熟练,厂里的人见面不叫师傅不开口,人缘很好。我与他俩认识也属缘分,那是一次我去小镇学校的路上,自行车出了毛病,链条怎么也上不到车齿轮上,巧遇他俩在公路旁逗遛,小江看我急得满头大汗,笑笑上前帮忙,好像那链条听话似的,不到几分钟就搞定了,我很感激相遇他俩,得知是小镇工厂的师傅,日后我与他俩混得很熟。那年小镇工厂搬迁省城咸阳时,小江和小彭走时给留下了一件“奔马”工艺品,至今我放置在案前,常相思。那是他俩利用废旧材料业余时间精心制作的,一匹奔马驰骋在草原上,底座还是用废旧铜器材料制作的,一件很精致的工艺品。如今工厂已不复存在,相隔二十余年的小江和小彭如今混得可好?人在江湖,多一个朋友,也多一份好心情。
前几天,我去小镇下乡顿足破旧的工厂门前,耳边似乎传来轰鸣的机器声,眼前似乎出现从大门出来嬉闹着的男女工人,蹦跳着去洛河边溜达……昔日的繁华已去,留下的是破烂斑驳的工厂红墙,尘土积压在墙壁上不肯散去,唯有工厂门前的杨柳依旧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枝叶繁茂,垂首拂面,随风摇曳。这也许会能给小镇人带来一丝丝欢颜,带来一丝丝畅想。不是吗?身居小镇的年轻人不再常年守留田园,去外边闯世界,他们似乎已忘记了曾经繁华的小镇工厂的存在。
粮 站
粮站在小镇西头,从街西头顺公路爬坡而上,但见“洛州灵泉镇粮站”的牌子挂在大门一边,那是国有粮站,也是小镇及周边四个乡农民交公粮的场所。
粮站所在位置高于小镇政府所在地,紧靠小镇街道西边的高地土塬上。站在粮站大院,看小镇风光,尽览眼底。望滔滔东去蛇形蜿蜒的洛河,遥想当年大禹治水曾在洛河得“灵龟负书”的喜悦情景;观燕子扑崖,似乎眼前展现出群燕声声嬉闹燕子崖的可观盛况。再移目远望群山起伏,蒸腾着一层层缭绕的烟雾,十分壮观。
在小镇教书的日子,我常晨起去粮站高地散步,一览周边无限风光,则心旷神怡,悠然自得。这样,一切工作中的疲劳或烦恼皆随着那远山升腾的雾气飘然而去,欣欣然踏步迈进校园,与可爱的孩子们一起晨读朱自清先生的《绿》……
小镇粮站所属县人民政府所管,那里的工作人员都是由县政府人事部门安排。因而,当年在小镇粮站工作的人员很得意,一年间除了季节性的忙碌外,大多数时间很清闲,富于散漫。作为小镇工作的年轻人很羡慕人家的工作环境,可要进粮站工作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那时的粮站日子很红火,不仅掌管着周边农民验粮交粮的权利,还掌握着小镇吃商品粮人的口粮权。若是想申请换粮票,则要过一道道关口。换粮票得找粮站站长审批,会计填字,才能将粮食交验入仓,换得所需粮票。要知道粮票不是随便能换的,光粮站这一关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得从生产队那儿开证明公社文书那儿盖红章,淘净晾干好粮食再过粮站关才成。这样,往往换一次粮票需花费一两天功夫,陪几十张笑脸说若干好话,才能满足需要,达到目的。
那时的粮站,最火热的是农民交夏粮秋粮季节。那些日子,平川的公路上,山里的土道上,到处都是交公粮的人群,有拉着架子车的,有肩扛着的,有毛驴驮着的,人们说笑着热闹着行进在奔赴小镇交粮的路上……进粮站要爬坡,架子车后边蜂拥着推车的男女,肩扛着的腰弯九十度似的踏着前边人的影子爬坡。最急人的是排队验粮交粮,那长长的队伍好像一条长龙,只见摆尾不见龙头。日头升得老高了好不容易排到跟前,验粮的眼镜先生推推下滑的镜架,歪着嘴咬咬几颗麦粒,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没晒干,到后院晒晒,明日再排队。”说完嘶哑着声喊道:“下一个。”无奈,老实巴结的“草帽人”眼瞅着眼镜先生咬粮,慢慢腾腾地移步,眼镜先生给他一个白眼……交粮的队伍就这样一日一日地排着,也一日一日地缩短着距离,直至多半个月过去了,粮站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一片祥和与宁静。
平日里,粮站里也不寂寞,要买商品粮油的小镇职工及所辖乡干部也有近千人,一四七是小镇逢集日,也是职工干部买粮油的热闹日子。来小镇买粮油的男女职工,或推把自行车,或手提个油桶,赶庙会似的蜂拥着进粮站,自觉排队买粮罐油。不过,没有农民交公粮那么火热那么急躁,有的是进进出出,闲聊说笑,不急不躁,有秩序地运作。因为,这些排队的人都是有文化的干部,难免自己出差错丢人。春夏秋三季买粮很轻松,冬季就不那么掉以轻心了。逢下雪天路面冰冻光滑,行走不便,若是买粮得处处小心。要么,不是粮袋从自行车上掉下挂破袋子漏面,就是油桶掉在地上破损漏油。特别是进粮站要上慢坡,冬天里那段路很滑,冰冻更是难走。我从师范毕业那年就分配到小镇教书,经常去粮站卖粮油,亲眼看到不少人在这道坡上滑倒过。记得有年冬天,我与同事去粮站,爱开玩笑的公社副书记老牛背着一袋面下坡,遇着同事老董刚上粮站这道坡,老董见老牛总是没好话,老董说:“老牛,嫂子来啦,还是兄弟媳妇来啦,看你殷勤的。”老牛本想骂老董,可“你”字未出口就滑倒在地,惹得路遇人都笑起来。我看老牛滑倒一时不起来,上前去扶不料骨折了,一句玩笑使老牛在家坐了半个月……
在粮站工作的小孟家住县城,那时还是单身汉,星期天往往不回家,我俩是在粮站里结识而混熟的。一次我去买粮忘记带钱,小孟给我先垫付上。日子一长来往频繁无话不说,星期天或者去洛河对岸爬山,或者去洛河北山里踏青,活泼好动的小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听说小孟随父亲调动去了延安,在延安市委工作。那么,宝塔山下、延河岸边散步的小孟是否记得我们快乐相处的日子呢?
如今,靠粮票度日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但我还保留着小孟调走时送我的几十斤粮票。曾经有收粮票珍藏的人多次交易,我都一一谢绝未曾出售。那是由全国、本省市组合的一套完整票额,深得粮票收藏贩子的看好。为此,我珍藏着它们,也正藏着那个年代那个小镇的人和事,作为永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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