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情（修改版）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42 编辑 <br /><br />故土情（修改版） 　　黄河的北岸，离我们人类生命的摇篮不足半里，有个小小的村庄，那个总被填写在籍贯一栏的生我养我的地方，俗称老家，又名故乡。
十四岁的小姑娘，通常都被比作稚嫩娇弱的花骨朵，可生长在农村，经过贫穷苦难洗礼的我，更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狗尾巴草。就是在这‘狗尾巴草’抽节的那年，躲开父亲担忧的眼神、拭干母亲不舍的眼泪，我离开故乡，伪装成强者的姿态，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漫漫征途。
　　只身在外的日子，感触最多的便是孤独无助和思念噬骨。

　　在黄土地里撒着欢儿打着滚儿、喝着泥汤里沉淀出的黄河水长大的我，早已将冲积平原上所特有的土腥味吃进了胃里、溶进了肉里、渗透进了血液里，即便是母亲花大价钱特意置办的洋气衣服也难以掩去那种自骨子里透出的浓重乡土气。仅凭着农民后生所特有的那种倔强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耿直个性，便义无反顾的从庄稼院里走了出来，远离了那帮光着脚丫子一起和泥巴、扎着小辫子一起跳皮筋的发小，掺进了衣着时尚多才多艺又聪慧圆润的城里孩子当中。在百花争艳的绚烂里，“狗尾巴草”的存在是那样的突兀、尴尬和格格不入。于是，嘲讽、讥笑、不屑和冷漠如一场场风暴无情袭来，于是，诺大的校园里竟找不到自己的归处；于是，如潮的人流中竟寻不到一个知己......

　　忘不了第一次归乡，一路的颠簸、满心的期待，把着车窗伸长了脖子眺望，那个年轻的游子啊，终于跳下了尚未停稳的车，踏上了坑洼不平的黄土地，生平第一次真实而深刻的体味到了什么叫踏实和心安。满脸的憨傻笑容，热烈而发亮的眼神，恨不得拥抱每一棵草木，就连那些啰哩叭嗦爱摆搬弄是非的婶子大娘、粗声粗气装严肃的叔叔大爷，也变得异常可亲、可敬......

　　刚刚转进街口，便看到了引颈张望的亲人，疯狂奔去，紧紧相拥，眼泪肆意横流，那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大人也会毫无形象的泣哭，原来硬朗刚毅的父亲也有柔软的眼泪，原来总是顶撞我的小妹也像我惦记她一样想念着姐姐。离别，让浓浓的亲情变得异常具体、异常直观、异常清晰！

　　可能是因为尝惯了孤独的滋味、品尽了无助的苦涩，那个曾经熟悉到令人腻味、贫穷的令人生厌的家，别后归来竟变得不一样了，乡村特有的带点儿泥草味儿的空气中充满着幸福和甜蜜，就连猪圈鸡舍的臭气也似乎淡化了许多。抚摸着破旧却纤尘不染的家具，躺在铺了几层厚裖子的小床上，抱着连续晒了好几天太阳的棉被，感觉墙围子上那曾注视和研究过无数次的猪八戒真可爱极了，生动而憨厚的笑着，似乎也在欢迎着我的归来......

生活总是喜欢跟弱者较劲儿，土里刨食儿靠天吃饭的农人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年复一年的操劳过度终于耗尽了母亲的健康，父亲那张布满褶皱的脸庞也便更黑更亮了。家里安了电话，要求我每周至少打一通报平安，但回家的次数却受到了严格的控制。每有假期，看着别人欢天喜地的回家，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收拾行囊，可走出宿舍、打一通电话，最后的行程就变成了去教室或图书馆。不仅仅是为了省下那几十元路费，还因为害怕面对父母，害怕自己在外的艰难被明查秋毫的父母发现，徒增伤悲。　　无论是春寒料峭的街头、夏阳似火的午后，还是呵气成霜的隆冬、风轻云淡的金秋，在日记的每一页，在孤独的每一天，我对故乡对亲人的思念，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无声吐纳、日滋夜长。在我饱蘸浓墨全力挥就的青春画卷里，最为清晰厚重的一笔，不是懵懂的爱情，也不是纯真的友情，而是那种对故土亲人的惦念和担忧。是父母亲过早伛偻的腰身和故乡的贫瘠落后造就了我坚强的品质，使我早早的便学会了承担责任和背负使命。　　十几年过去了，听似漫长的岁月，却如白驹过隙，转瞬已逝。当年的那些“花儿”们有些已经枯败了，而平凡到不起眼的“狗尾巴草”却奇迹般的拥有了独特魅力。她始终挺立的身姿和从未间断的成长，逐渐达到了俯视的高度；她在逆境中苦苦坚守的傲然风骨竟也成就了一种独特气质。她如今已升格为小狗尾巴草她妈，那一度在村头引颈张望、忧心忡忡的双亲，也已随之阔别故土，安享晚年。
这算是个圆满的结局吗？看着母亲幸福知足的笑脸，我觉得应该算。可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那无人照看的老屋、遍布荒草的院落，想到那片我生活了十几年、父母生活了几十年的虽不肥沃却浸入过我们血汗的土地......思念和眷恋便如虫噬骨，心思百转间再难成眠！我亦如此，何论父母？我们如今是真正的游子了吧！？尽管这连省都没有出的 就连我这种菜鸟级的驾驶员都用不了两个小时的 短短的 空间距离，总让我怀疑是否达到了游子的标准，可在我们的精神或感情世界里，故乡真的已经是千里之遥了！
偶尔也会陪父母回去看望亲戚，却再难找回主人的感觉，那种‘客居老家’的怪异感受总让我难过不已，甚至会对故乡的亲人产生嫉妒情绪。怎能不难过呢，当年那些抚摸过我的小脑袋的爷爷奶奶们早已驾鹤西去了；那些刻着我名字的老屋大树也早已不见了踪迹。如今的平坦公路再不会把汽车拦在村外了，我也就失去了更多亲近故土的时机，也许，就算弃车徒步，我们足下优质的高跟鞋却再也走不出千层底的感觉啦......
于是，便习惯性的念旧，故意的忽略那些明显的变迁，四处寻找着过去的踪迹，总固执的认为，只有记忆深处的‘那个’，才是自己真正的故乡。可惜啊，往日不复，唯留回忆鲜明如初。只需闭上眼，便仿佛能够触摸到房前屋后的杨枊古槐、田间地垅的苗圃青菜，还有那一串串青红可口的小枣、一眼眼青石堆砌的水井、一条条绿意悠悠的羊肠小道......这样也好，就让全部的记忆都静止在那个草长莺飞的盛夏吧！让历经沧桑的心再飞回到那个背着行囊、忍住眼泪、倔强前行的‘狗尾巴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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