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25 编辑 <br /><br />雪夜

　　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天就黑了。大片的雪花仍在飘呀飘的。路灯拨开雪花，抖开黄灿灿的光晕，在雪的间隙里一圈一圈竭力漾开。我担心这些美丽的黄菊花被会雪花打落，那样，凋零的路灯会让夜黯淡许多。

　　屋里的灯光也是温暖的颜色，我手里一卷书翻来翻去。碗筷还没有收拾，乱乱的摆放在桌上。儿子郭飏仰在屋里走来走去，假装看不见锅碗的残局。往常，我们石头剪子布决定洗碗的归属权。可是后来，郭飏仰决定不和我玩了。他宣布放弃洗碗。洗碗使我非常郁闷，所以就天天赖一会儿再洗。颇有些无可奈何。

　　闲闲翻书的时候，突然想出去走走。我想，雪夜里，还不是太迟，街上疏落的人影，路灯在雪里的美，还有路边落了叶子的树，一定很有诗意。

　　门前的雪不厚，踩在脚下滑溜溜的。风不大，但寒气重。大雪借着路灯往下倾倒，白茫茫的感觉。像无数的花瓣，自天庭凋零。路两旁的楼房，灯火通明。透过玻璃窗，店铺里晃动着稀疏的顾客。路边的松树仍是灰塌塌的颜色，半死不活的模样。倒是有几棵白杨，把曲扎的枝干铺展的空中，像撷取一种生命力。

　　走了段路后，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我想如果摔倒，会碰疼路面，它会呲一下牙，啊呦一声。不过，路得牙藏在哪儿呢？一条暖气管道横穿了路，地下的热气消融了路面的雪，一痕水迹，显示了管道走过的路。雪地里脚印凌乱，我找不到自己走过的路。

　　远处的山在夜色里隐隐约约，黑睽睽的样子。再远，大约就是马牙雪山了。那儿住着风，住着雪，住着月亮和太阳。还有衰了的草，枯了的树木和蛰了的动物们。

　　一直往前走，是一大片农家园。卓玛的农家园，老兵的农家园，格桑的农家园，梦里水乡的农家园。它们在幽暗的夜里挤在一起，灯光昏暗，路面坑坑洼洼。

　　我去过去过其中的一家，饭菜说不上美味，但有一铺炕，可以舒开腿脚的坐着。记得回来的时候，下了雨，我们七八个人在雨里打开手机取一点点亮光，在一个又一个的浅浅水坑之间跳跃惊呼。

　　其中一个诗人醉了，在雨里即兴献诗一百二十行。我只留心诗的行数，忘了诗的内容。但有几句没有忘掉。他说，“车下了乌鞘岭，经过一个叫安远的镇子。我的文友就住在镇子的北边，一个鸟巢一样的房子里。我路过她的门前，眼泪突然止不住往下流啊，像她的长发那样，在风里洒洒的抖。”

　　他的眼泪是真实的。他那天要去下乡，临走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我家里出事了。他拨通了我的手机，我在电话里没有说话，一直哭泣。他改道到了安远看我。车停在我门前的时候，我看见他在车窗里拭去泪。

　　我们是文友，但我们很少见面，亦很少联系。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忙碌，写作。偶尔见了彼此的作品，打个电话鼓励。但是，灾难来临的时候，远远近近的文友们都先后赶来，牵心住在那个破旧镇子上的小女子，帮我离开那个寒冷的地方。

　　那个雨夜，我们像一群疯子，一路走，一路唱歌，吟诗，因为我，任凭雨水和泪水走过脸颊。

　　一晃都三年过去了。我在这个小城不得意或得意的生活。对于小城来说，我像一粒沙子，或者是一粒蚂蚁，那样的微不足道。我扬起脸的时候，雪片就落在脸颊。可是今夜，我再也没有那种伤情了。时间是用来忘记伤害的。一切都平静了，我再也不沉溺于往事里去了。

　　今夜，我在雪地里行走。转身的时候，我在想，雪夜，这样的时空里，李白的箫声响起过，陶翁的菊花开败过，郑板桥的瘦竹傲雪过，苏轼的淡泊心情过，杜甫的茅屋挣扎过。雨雪过后，仰天长笑的快乐心灵啊！

　　走着，路灯把我的影子抻长。走着，我的心里盈满偌大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