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歌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17 编辑 <br /><br />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地流转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生命与告别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

　　　　　　　　　　——罗大佑《光阴的故事》


　　唱起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就将我无数次地带回从前，带回到生命中最短暂最匆忙而又最绮丽最难忘的日子。然而当我真正走近她，向她投去深情的一瞥时，才蓦然发觉，时间已匆匆过去了二十年。

　　毕业已经二十年了！这样长的光阴足以改变一个女子外在的容颜和内在的心境，足以让一棵柔弱朴素的青苗长成秋风里一朵淡菊，也足以让这朵淡菊在风尘中枯萎。不管我现在是怎样一种境地，二十年后的这一瞥，让已届不惑之年的我忽然有了少时的慌乱和羞怯，不知今夕何夕！

　　这一天，我们相约重聚母校，共庆我们毕业二十年。因为这一场盛会，我兴奋和激动了好多天——终于又可以踏上那条狭窄幽静的小巷，用深情的脚步去敲响沉寂多年的足音；终于又可以在教学楼的露台上，看夕阳西下的美景；终于又能与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在一起，回忆共同度过的三年美好时光！

　　岁月如歌，我听到岁月深处传来的不绝如缕的歌声……


　　◇请跟我来

　　当春雨飘呀飘的飘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
　　请跟我来……
　　走在幽静的小巷中，沉静的足音里不再有二十年前的急促和慌乱，然而近乡情怯，我迟疑的脚步还没踏进校园，就将自己悄然送回了当年。
　　那一个初秋的雨天，带着高考失利后隐隐的落寞和失意，也带着对未来生活朦胧的希望和憧憬，我从汽车站走出来，冒雨走进了这条长长的窄窄的小巷。我想我一定是狼狈而孤单的，大大小小的行李包裹占据了我的两只手和一双肩，细细的雨落在身上，更像是落进心里。走到静悄悄的校门口站定，一丝悲伤和凄惶从心底涌起，让我的脚步犹豫而迟疑。
　　从校园里走过来一个英俊青年,一身整洁得体的西装，风度翩翩。他仿佛从阳光里走来，脸上带着腼腆而温和的笑容。
　　是来报到的新生吧？他快步迎上来接过我最重的行李，一口清亮的普通话温和而友善，似乎透着盈盈的笑意。我点点头。
　　请跟我来。他转身领着我往校园里走。跟在他身后，看着细雨落在他浓密乌黑的头发上犹如一颗颗小水晶，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心中蓦然想到那首《请跟我来》的歌曲，年少的我忽然满心的感动。
　　当校园的全貌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时，我的失意更深了——校园是如此小，两栋楼房夹着的那一片小小的天地就将是我们三年全部的世界。
　　他仿佛透视了我的思想，转过头对我说，你会慢慢喜欢这里的。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能怎样呢，既来之，则安之。何况遇到这样热心的同学，这也是让人感到开心和温暖的事啊！
　　然而，到报到处才知道，他是我们的班主任罗老师。这让我内心里多了一份安宁和妥贴。有这样的老师，我想我真的会慢慢喜欢上学校的。
　　谁说不是呢？校园虽小，却精致整洁，清静幽雅，正是读书的好环境；现代化的电教设备使上课有了新的形式，也让我们有了更开阔的视野，同时也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老师们和蔼可亲，让我们感到一种家的温暖。没多久，我感觉自己就融入了这个新的大家庭之中。
　　我们法律班是从高考学生中录取的全日制普通班，学生的年龄大多十八九岁。罗老师当年也是刚参加工作不久，比我们只大三四岁吧，在我们的心目中，他就是我们的兄长，心理上没有距离。
　　记忆里他仿佛从来不曾批评过我们，有时候学生们就算太顽皮，他也只是轻轻地责备两句，并且总是自己先红了脸。他的这一套很有效，几乎用不着他发脾气，同学们都很信服他，因而三年电大，他几乎是同学们最可信任的老师和兄长。在他的微笑中，那些成长岁月里的烦恼和忧伤，莫明其妙的脆弱多变，都变得那么容易被理解被容纳，那么自然而然地化解和消散。
　　请跟我来！在三年的电大生活里，我不止一次地听到罗老师这样跟学生说，也许每一次说的情境不尽相同，意思不尽相同，但在我听来，这却是多么动听的一句话，以至于这四个字成为了对他的最深的记忆。
　　二十年后再见罗老师，他依然那样温文尔雅。晚会上，当《请跟我来》的乐曲响起，我邀罗老师一起共舞。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
　　是为了配合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
　　请跟我来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
　　是无法按捺的情怀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请跟我来
　　……
　　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也不必说，在轻缓的柔美的音乐声中，我第一次感觉语言是种多余的东西，那些多年没有送出的关心和问候，那些旧时光里的欢笑和忧郁,那些关于电大生活的所有记忆，在此时此刻，有什么比一个关切的眼神说得更明了,有什么比一曲轻柔的音乐能更深地抵达内心！
　　◇青春瀑布

　　你可曾记得
??泰山看瀑布
??你可曾记得
??水花积成簇
??你说我的头发就象一束小瀑布
??我说那是少女的旗帜迎风在飞舞
　　……

　　还记得毕业前的那个联欢会结束前，陈老师点着要我们几个女生合唱那首《青春瀑布》。除了我们几个女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点着要我们唱这首歌。因为是他临时想起来要增加的节目,一时找不到OK磁带，也没有人能够伴奏，我们几个就只能清唱了，单调的清越的歌声飞扬在那晚的夜空中，依然深深打动了歌唱的每一个人，也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听众。
　　我知道，那一晚，当我们唱着这首歌的时候，我们也正在与那激扬的青春瀑布告别。
　　陈老师是我们的第二任班主任，这是个谦谦君子，外表温和而性格内敛，做事不急不缓，井井有条。当年他与我们年龄也相差不远，而且是从法律院校毕业分配到学校的。可以说，当时的学校，不仅老师们年轻，学生们年轻，学校也年轻着呢，年轻的校园里有着年轻的我们，因而有了无比的生气和活力。
　　那首有关于《青春瀑布》的记忆，是与陈老师联系在一起的。在毕业之际陈老师之所以要点这首歌，与那次张家界之行有关。那一年我们班全体同学游览张家界，组织工作虽然都交给了班委会和团支部，但陈老师全程参与并带队参加了活动。现在想来整个行程都几乎忘记了，只记得去黄龙洞那天，因为前两天的体力透支，几个女生实在没有力气跟上大部队，落在了后面，陈老师留下来，成了这一群残兵败将的队长。走在十里画廊，优美的风景激发了我们青春的激情，我们一路高唱这首《青春瀑布》，全然忘记了身体的酸痛和疲惫，越走劲越大，走到后来几乎是健步如飞了，那种激情迸发的力量真是让人不可思议。陈老师显然也被我们的激情所感染，没有了平时在学生面前保持的严肃和沉静，说笑唱歌也没了顾忌，于是，那一路的行程几乎成了赛歌会，也成了张家界之行中最美的回忆。多年后回忆起张家界，风景已全没有印象，却独记得那响彻丛林的青春的歌声。
　　其实我一直没弄清楚歌词中那一句到底是“少女的旗帜”还是“少女的气质”，好象都说得过去。通过对比斟酌，还是觉得“旗帜”要传神一些，也映衬了“飞舞”一词。那是一首优美欢快而又带一点忧伤旋律的歌曲，当时的几个女孩子都是长发飘飘，真有一种飘逸如飞的感觉。
　　二十年后重聚，因为在晚宴中喝了酒，陈老师唱歌的兴致很高，在学生们面前绘声绘色地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唱当年的《一无所有》和《黄土高坡》。据说在我们毕业后不久，陈老师也调离了学校，在一个省直管市的市政府任秘书长。而且让人惊奇的是，二十年光阴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产生多少副作用，他依然有着年轻时的神采。
　　我很想问问陈老师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青春瀑布》，却始终没问。我在电脑点歌台一页页翻寻，希望能够找到这首歌，可惜却没有找到。
　　其实我一边努力地寻找，心里一边有些担心，我不知道如果我真的能够找到，还有没有人能够唱出当年的激情。看一看满座的女同学，当年清纯的女生已是为人妻为人母，许多人已不再有飘逸的长发，那飞流直下的瀑布或是变成了弯曲的小溪流，或是剪成了俏丽清爽的短发，年轻的容颜已被岁月染上了风霜。其实，随着岁月而改变的，何止只是一个人外在的形象呢？但我还是固执地相信，青春年少时的激情和美好，依然能够令每一个在现实中几近麻木的心灵动情，使我们保持对那些美好时光的心弛神往！

　　◇弦歌一堂
　　我们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会的栋梁;
　　我们今天是弦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
　　二十年聚会，我心里有一个愿望，希望能够见到盛老师。在校园教学楼的会议室里，我的这个愿望实现了。我们这些来自于不同行业、不同地方的同学们，终于又和老师们坐在了一起。盛老师致欢迎辞，那份慷慨激昂中，满怀着对往昔校园生活深情的追忆，充满着对今天的我们在各行业脚踏实地工作的欣慰和肯定，洋溢着师生欢聚一堂的喜悦和激动，更饱含着对我们未来的殷切希望，老师的一片拳拳之心溢于言表，让人动容。
　　他介绍了母校近些年的发展，让我们充满骄傲和自豪：我们曾住宿过的小平房换成了小楼房；曾就读过的教学楼旁又增加了两栋教学楼；过去用过的收录机和电视机已经收藏，现在换成了双向视频教室和互联网；现在的母校不仅可以开办大中专，而且从九年前就开办了本科，可以为全国数十所重点名校提供教学支持服务；当年年轻的母校，现已有五万名大中专和本科毕业生遍及大江南北、祖国城乡！
　　而在我们每个人简短地介绍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情况时，盛老师认真地听着，露出发自心底的欣慰的笑容。当年的这一群学生，如今已经成为法律界、金融界、教育界等行业的中坚力量。每个同学发言时，他都走得更近些，亲自为每一个同学拍照留影。
　　盛老师两鬓已微染白霜，当年是学校的办公室主任，我们习惯于叫他盛主任。如今重见，我们依然这样称呼他。他是教数学的，没有教过我们课程，但他对文学有着特别的爱好，而且造诣颇深。在他的鼓励和支持下，我们创办了校园文学刊物《象牙塔》。在办刊过程中，从征稿、选稿到排版、审校，他都给了我们精心的指导和大力支持。
　　那时候年轻，多余的精力总是希望找到有意义的事情做，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充实自己。因为爱好文字的缘故，在我的要求下，盛主任安排我课余时间到校办公室学打字。那种机械的打字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叮叮咚咚的声响在我听来犹如美妙的音乐，伴随我度过许多闲暇无聊的时光。更让我难以忘怀的是，盛主任对于文字工作有着极其认真的态度和极强的责任心，对于每一张打好的蜡纸，他总是不厌其烦，认真仔细地校对文字内容、标点符号及段落格式，不容许出现一点差错。那种蓝色的蜡纸有时候看得人眼睛刺痛，他总是毫不马虎，一丝不苟。在他的严格要求下，我那种马虎大意的习惯改掉不少，也渐渐养成了严谨认真的习惯。可以说从他那里学习到的这些品质和精神，将让我受益一生。
　　我想，老师一生最大的成就也许就是造就出优秀的学生，老师最大的希望也许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所作为。我们虽然称不上栋梁，但脚踏实地的工作和生活，努力成就一份事业，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不是对老师最好的回报吗？
　　在校园门牌前的竹丛边，我们一起照了合影。这几丛苍翠的竹子，是在我们毕业后扩建校园时栽的，如今已是枝繁叶茂，苍翠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