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与物：柔软
2021-12-23叙事散文敬一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8 编辑
词与物：柔软■敬一兵柔远能迩。怀柔百神。以柔克刚。岁殷泽柔……这些与柔软有关的词汇，除了展示出凡高眼睛里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晚霞落在达利身上……
词与物：柔软■敬一兵柔远能迩。怀柔百神。以柔克刚。岁殷泽柔……这些与柔软有关的词汇，除了展示出凡高眼睛里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晚霞落在达利身上……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8 编辑 <br /><br /> 词与物：柔软
■敬一兵
柔远能迩。怀柔百神。以柔克刚。岁殷泽柔……这些与柔软有关的词汇，除了展示出凡高眼睛里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晚霞落在达利身上的最后一道温柔的余光，还有贝松电影里那个温情脉脉的雷诺外，所有的情形，都是走在生长途中的一根幼嫩的枝条，没有招摇，没有疯狂，没有刚性的霸气。我一直十分敬重第一个说出这些词汇的人。甚至，在敬重的同时，我还能够想见到他们的身影，语言，行为和神情。
深秋至初冬一场接了一场的阴雨，不是用来陶冶情操和滋润生活的。它们的背后，是寒冷，是泥泞，是刺穿肌肤的疼痛般的伤感。我写一个字，就抬头看一眼阴霾的天空，看一眼阴霾的天空，再写一个字，忧郁的思念就出来了，在令人窒息的阴湿寒冷，以及孤独成了生活边缘的一个标点符号的境况里。世界没有被阴霾掀翻，潮湿制造的泥泞，只是让蛇躲在了地下的洞穴里。寒冷也不可怕，因为我们有铺盖，有羽绒衣，有暖融融的炭火，还有拥抱产生的柔软情愫。如果这些都没有，我们至少还有祖先可以思念。在忧郁中思念，主题总是绕不开柔软这个词汇，就像一场隆重的出殡仪式，始终都被漫天飞舞的纸钱所笼罩。祖先就是这样离开的，也是在忧郁的思念中又回复到我们的脑海里，被柔软的情愫拴在了一起。雨住了，孩子们却不想停下来，他们在湿漉漉的路上玩耍，奔跑，喊叫。万年青的叶子比先前更翠绿了。时钟嘀嘀哒哒才刚刚走过早晨九点半的那个刻度。一切事物的开端，都是同柔软联系在一起的——人是从柔软的水里走来的，雨的出发点是一片柔软的云，即便就连坚硬的钢铁，也是在矿石燃烧成柔软的液态中产生的。柔软是世界的主色调，可我却常常漠视它，甚至用坚硬来对抗它。晓得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一大段我的人生道路。
头顶的电线上，麻雀密密麻麻站成了一排。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式了。麻雀的羽毛是柔软的，灵魂是柔软的，声音是柔软的，留在飞翔后面的痕迹也是柔软的。这样的情形一出现，情感的水银，就在我身体这支温度计里，膨胀起来，喷薄欲出。情感总是让在意的东西，那些平时我看不见或者被我的漠视掩盖起来的东西，突然就鲜明突出地集体呈现在眼前，成了在深秋初冬的季节里，最先沉沦在我感官里被放大了的柔软元素。看一次头顶电线上站成一排的麻雀，就是关于柔软的一次特写，再看一次，还是这般一个情形。特写改变了视野的像素和焦距，以至于我能够在麻雀的背后，看见正在打算朝我走来的雪花，以及紧跟在雪花身后的报春花，还有尾随报春花的屁股准备登场的玫瑰幼嫩的叶子。迟钝的感觉被柔软的元素唤醒，想回避都没有办法，谁让季节成了一个雕塑家，把少女的诱惑在夏天抽成了一条柔软的曲线，又在冬天，把少妇的丰韵浓缩成了一团羊绒？棉花，寒风中飘飞的羽毛，鸭绒被盖，萨克斯的声音，被纱巾围裹的脖子，冬夜里一场温情的拥抱和对夏天的一次精细的回忆，都在展现柔软的特写部位。柔软把它带来的温暖送给了冬天里的每一个人，却把它全部的核质分配给了我一个人。柔软的核质就是轻盈，把我同祖先们栖居的天堂，联系在了一起。过去我只能依凭想象，把天堂当成了一个干净、明亮和优美的地方，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抵达了天堂的人，愿意返回来告诉我说，天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特征。现在我凭借柔软核质的这条线索，发现凡是马上就要登入天堂，或者铁了心抛弃了犹豫打算要去天堂的人，都会在跨进天堂门槛之前，进行这样或那样的了断与解脱，以便自己卸掉原本背在背上的重负的事实，判断出天堂是一个柔软的地方，生活在里面的祖先，都柔软成了一片羽毛，轻盈自由地飞来飞去。凡夫俗子去不了天堂，一场忧郁的雨水，歌声，我们身上的名利，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还有纠缠在我们头脑里的意识，都去不了天堂，因为它们的身体太重，无法轻盈地飞起来。
一只可爱的小公狗从我的身边窜过去，翘起后腿对着梧桐树冲尿，眼睛却一直紧紧盯住我。它的主人注视它，眼光不断从狗的屁股上溜到狗的眼睛里，又从狗的眼睛里溜到狗的屁股上。狗毛的颜色，身长，重量他都十分熟悉，但却始终无法进入到狗的眼睛里面，看见汽车、树木、房屋和人脚上的鞋子，仅仅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阴影的事实。在我们看来是有趣的、可笑的、莫名其妙的和可谈的事物，在狗的眼睛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肯定是说不清楚的，只知道这一定是陌生的。很多时候，我们的思维总是被狗的眼睛拉成又细又长的蚕丝。一个卖唱的中年人，在我的耳朵外边，用他的琴弦和风吹过来的味道，调出了一杯音乐情调的鸡尾酒。生命的物质部分强大了，居住的环境在一天天改变，可灵魂却被死死钉在了欲望的墙壁上，无法感应到有关柔软的所有歧义，都是只适合生长在光和影制造的弯曲面上。狗眼睛里的阴影不一定是黑色，可以是各种色彩，在光线的弯曲身体上左转或是右转，这是我仔细面对我家那条小狗的眼睛，看见我自己的影子，在它的瞳孔上变成了被风吹弯了的倒影后得出的印象。没有疆域，没有形状，没有声音，没有观点，没有欲望的恬淡，就是这个时候我所能够想到的与柔软有关的一种歧义。谁吸收了这种歧义里的精髓，谁就控制了柔软。谁控制了柔软，谁就控制了世界。
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飘荡。水向了树根和泥土渗透。人的尽头，就是肌肤、器官和骨骼瓦解成物质的基本元素消散在土壤里。只有传说中的人和植物的灵魂，不会扩散，不会消失。它们除了在白天的树荫下打盹外，一直像烟雾那样四处飘舞，不是朝向幽暗低矮的地方，而是朝向了高山和高山顶上的那片夜空。我没有看见过灵魂，但我的祖先，还有许多慈祥的老人，都是这样描述或者想象他们心中圣洁的灵魂的。这样说来，优雅和轻盈属性的柔软词汇，就是老人们心中圣洁的灵魂，就成了一个映证高度的尺子。其作用和目的，不在于征服现实以及我们的思想，而是悄然地在喧嚣和浮浅的对面，为我们提供了一处清凉的参照体系，让我们在彼岸和此岸之间的徘徊中，找到轻盈地朝了善良不断飞翔而又悲悯的人性位置。
■敬一兵
柔远能迩。怀柔百神。以柔克刚。岁殷泽柔……这些与柔软有关的词汇，除了展示出凡高眼睛里一望无际的向日葵，晚霞落在达利身上的最后一道温柔的余光，还有贝松电影里那个温情脉脉的雷诺外，所有的情形，都是走在生长途中的一根幼嫩的枝条，没有招摇，没有疯狂，没有刚性的霸气。我一直十分敬重第一个说出这些词汇的人。甚至，在敬重的同时，我还能够想见到他们的身影，语言，行为和神情。
深秋至初冬一场接了一场的阴雨，不是用来陶冶情操和滋润生活的。它们的背后，是寒冷，是泥泞，是刺穿肌肤的疼痛般的伤感。我写一个字，就抬头看一眼阴霾的天空，看一眼阴霾的天空，再写一个字，忧郁的思念就出来了，在令人窒息的阴湿寒冷，以及孤独成了生活边缘的一个标点符号的境况里。世界没有被阴霾掀翻，潮湿制造的泥泞，只是让蛇躲在了地下的洞穴里。寒冷也不可怕，因为我们有铺盖，有羽绒衣，有暖融融的炭火，还有拥抱产生的柔软情愫。如果这些都没有，我们至少还有祖先可以思念。在忧郁中思念，主题总是绕不开柔软这个词汇，就像一场隆重的出殡仪式，始终都被漫天飞舞的纸钱所笼罩。祖先就是这样离开的，也是在忧郁的思念中又回复到我们的脑海里，被柔软的情愫拴在了一起。雨住了，孩子们却不想停下来，他们在湿漉漉的路上玩耍，奔跑，喊叫。万年青的叶子比先前更翠绿了。时钟嘀嘀哒哒才刚刚走过早晨九点半的那个刻度。一切事物的开端，都是同柔软联系在一起的——人是从柔软的水里走来的，雨的出发点是一片柔软的云，即便就连坚硬的钢铁，也是在矿石燃烧成柔软的液态中产生的。柔软是世界的主色调，可我却常常漠视它，甚至用坚硬来对抗它。晓得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一大段我的人生道路。
头顶的电线上，麻雀密密麻麻站成了一排。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式了。麻雀的羽毛是柔软的，灵魂是柔软的，声音是柔软的，留在飞翔后面的痕迹也是柔软的。这样的情形一出现，情感的水银，就在我身体这支温度计里，膨胀起来，喷薄欲出。情感总是让在意的东西，那些平时我看不见或者被我的漠视掩盖起来的东西，突然就鲜明突出地集体呈现在眼前，成了在深秋初冬的季节里，最先沉沦在我感官里被放大了的柔软元素。看一次头顶电线上站成一排的麻雀，就是关于柔软的一次特写，再看一次，还是这般一个情形。特写改变了视野的像素和焦距，以至于我能够在麻雀的背后，看见正在打算朝我走来的雪花，以及紧跟在雪花身后的报春花，还有尾随报春花的屁股准备登场的玫瑰幼嫩的叶子。迟钝的感觉被柔软的元素唤醒，想回避都没有办法，谁让季节成了一个雕塑家，把少女的诱惑在夏天抽成了一条柔软的曲线，又在冬天，把少妇的丰韵浓缩成了一团羊绒？棉花，寒风中飘飞的羽毛，鸭绒被盖，萨克斯的声音，被纱巾围裹的脖子，冬夜里一场温情的拥抱和对夏天的一次精细的回忆，都在展现柔软的特写部位。柔软把它带来的温暖送给了冬天里的每一个人，却把它全部的核质分配给了我一个人。柔软的核质就是轻盈，把我同祖先们栖居的天堂，联系在了一起。过去我只能依凭想象，把天堂当成了一个干净、明亮和优美的地方，因为从来没有一个抵达了天堂的人，愿意返回来告诉我说，天堂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其它的特征。现在我凭借柔软核质的这条线索，发现凡是马上就要登入天堂，或者铁了心抛弃了犹豫打算要去天堂的人，都会在跨进天堂门槛之前，进行这样或那样的了断与解脱，以便自己卸掉原本背在背上的重负的事实，判断出天堂是一个柔软的地方，生活在里面的祖先，都柔软成了一片羽毛，轻盈自由地飞来飞去。凡夫俗子去不了天堂，一场忧郁的雨水，歌声，我们身上的名利，一顿丰盛的烛光晚餐，还有纠缠在我们头脑里的意识，都去不了天堂，因为它们的身体太重，无法轻盈地飞起来。
一只可爱的小公狗从我的身边窜过去，翘起后腿对着梧桐树冲尿，眼睛却一直紧紧盯住我。它的主人注视它，眼光不断从狗的屁股上溜到狗的眼睛里，又从狗的眼睛里溜到狗的屁股上。狗毛的颜色，身长，重量他都十分熟悉，但却始终无法进入到狗的眼睛里面，看见汽车、树木、房屋和人脚上的鞋子，仅仅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阴影的事实。在我们看来是有趣的、可笑的、莫名其妙的和可谈的事物，在狗的眼睛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肯定是说不清楚的，只知道这一定是陌生的。很多时候，我们的思维总是被狗的眼睛拉成又细又长的蚕丝。一个卖唱的中年人，在我的耳朵外边，用他的琴弦和风吹过来的味道，调出了一杯音乐情调的鸡尾酒。生命的物质部分强大了，居住的环境在一天天改变，可灵魂却被死死钉在了欲望的墙壁上，无法感应到有关柔软的所有歧义，都是只适合生长在光和影制造的弯曲面上。狗眼睛里的阴影不一定是黑色，可以是各种色彩，在光线的弯曲身体上左转或是右转，这是我仔细面对我家那条小狗的眼睛，看见我自己的影子，在它的瞳孔上变成了被风吹弯了的倒影后得出的印象。没有疆域，没有形状，没有声音，没有观点，没有欲望的恬淡，就是这个时候我所能够想到的与柔软有关的一种歧义。谁吸收了这种歧义里的精髓，谁就控制了柔软。谁控制了柔软，谁就控制了世界。
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飘荡。水向了树根和泥土渗透。人的尽头，就是肌肤、器官和骨骼瓦解成物质的基本元素消散在土壤里。只有传说中的人和植物的灵魂，不会扩散，不会消失。它们除了在白天的树荫下打盹外，一直像烟雾那样四处飘舞，不是朝向幽暗低矮的地方，而是朝向了高山和高山顶上的那片夜空。我没有看见过灵魂，但我的祖先，还有许多慈祥的老人，都是这样描述或者想象他们心中圣洁的灵魂的。这样说来，优雅和轻盈属性的柔软词汇，就是老人们心中圣洁的灵魂，就成了一个映证高度的尺子。其作用和目的，不在于征服现实以及我们的思想，而是悄然地在喧嚣和浮浅的对面，为我们提供了一处清凉的参照体系，让我们在彼岸和此岸之间的徘徊中，找到轻盈地朝了善良不断飞翔而又悲悯的人性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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